程水若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先是烧水与程水若洗脸,又将饭做好了端过来,这才去煎药,待到程水若吃完饭,恰好将药端上来,一切收拾妥当后,小梅再也不像往日一般的掉头就走,反而是在房间里坐了下来,与程水若说话。
说起来到如今为止,程水若还没好好跟人聊过天,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也仅仅限于这个院子,人也不过只见过十来个,说过话的就仅仅只有小梅,方白苏,以及那位大夫人了,若一定要算的话,还有那位吴大娘和大夫人的不知名的丫头。
靠坐在躺椅上,享受着chūn末的和风,程水若低低的道,“往日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我记不起来了。”
小梅偏着头有些支吾的道,“既然想不起来了那就别再想了,姑娘,你如今就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咱们再去求求大夫人,大夫人为人善良,必然会与你留个容身之所的。”
程水若闻言摇了摇头,“别人如今瞧我的眼光是怎样,你是最清楚的。听之前你和七少爷所说的,往日里我做的事实在是太过分了,方家对我已属仁至义尽,我哪儿有脸在伤好后还赖着不走?再看方家如今的qíng形,七少爷既然是向着我的,为何让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怕是方家人不肯相信,我终究还是要走的!”
“即便是不走,也不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到时候苦主找上门来,我也有个应对不是?”
小梅眼珠子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抿抿嘴道,“如此说来也不错,那我就讲给姑娘听听吧。”
小红原本是方家村的人,至于名字,一个只有鳏夫和一个老妇人却是养活了八个孩子的家庭能有什么名字?七个女儿,最小的一个是男孩子,小红排行老四,前面三个都是女孩儿,都被卖到了jì院,再到青huáng不接的时候便轮到小红了。
谁知道小红知道自己爹要将她的那天,竟然有人偷偷的将砒霜下进了饭菜里,小红因为出去gān活,迟了些回家,才能活了下来。
方家上下尽数死光,无人照顾小红便流làng了出来,那年正好是饥荒年,流民无数,官府管不得方家的事,小红便随着流民一直到了京城,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又见识到京城的繁华,一门心思的想要被卖到大户人家去当丫鬟,便自己拴了根糙绳到了集市。
她经历了好几百里的流làng,整个人又瘦又huáng,除了一双眼睛有神以外,瞧着就是一副病恹恹要死掉的样子。大户人家都是别人买来调教好了的丫头,哪儿瞧得上她这样的?在集市等了十天,天天喝着官府发放的米汤,就剩下了一口气,却是被chūn风楼的老鸨瞧上了。
chūn风楼的老鸨本是打算去买几个丫头小厮回来做些粗重的伙计,瞧见小红虽然饿的奄奄一息,脸色也是难看的紧,但眉眼间的雏形却是个美人胚子,便好心伸了一把手,将她给捡了回去。
chūn风楼的风qíng京城闻名,好些年都是独占京城的鳌头,小红何尝见过这样的花花世界,便在chūn风楼留了下来,哄得那老鸨欢喜无比,先是派她去做些粗重的活计,后来gān脆将她留在身边教养了些日子,越发的觉得此女就是朵温柔的解语花,索xing便按照歌姬要学的东西来教导她。
chūn风楼妈妈喜欢小红不浅的时候,chūn风楼的丫鬟小厮却是嫉妒她受老鸨的宠爱,只在背后使绊子害她,又在chūn风楼的姑娘面前说她坏话,加上她本身姿色出众,学东西又快,引得无数的狂蜂làng蝶在身后追捧,所以,招来了chūn风楼的姑娘们的妒忌,人人都在背后编派她的不是,所以才造成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嫁到方家一事却是一个姓文的公子痴心妄想,打听到了小红出阁的日子,便追了过来,小红拒绝不成反倒是被刺伤了。
方家人本就不同意一个歌姬进门,为此事名声大损,老太爷气的不轻,发了话赶了方白芨出门,方白芨也是个硬气的,只觉得没脸,便发誓出去不出人头地绝不回家。
小梅慢条斯理的将一番话说来,只听的程水若一阵迷糊,听来这小红原本也是个可怜之人,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为何小红将要被卖掉的时候一家上下会突然被人毒死?她们家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怎么会有人有那个闲qíng?
至于chūn风楼,她却是不太清楚了,小梅似对那里的qíng况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想来,也只有她亲自走出去了以后才能了解到那里的qíng况。
方家这件事更是显得扑朔迷离了……小梅的话多半是听不得的。
对小梅之前看她的事事不顺眼到如今的事事都顺眼,程水若唯有苦笑。
又问小梅道,“如今是哪一年?”
小梅道,“新历三年,三月二十七。”
程水若哑然,这新历是怎么个说法?她也不指望一个丫头能知道历史什么的,明显想从小梅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已经不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怕还是在那位叫方白苏的孩子身上,至少,他是个读书人……
想到方白苏,不由得想到他不过十来岁,竟然被他那个狠心的爹给饿了一夜,还跪了一夜,不由得问道,“七少爷不知道怎么样了?昨天到底是什么qíng形?你给我说说?你瞧我如今的身份也不方便去瞧他,要不,你再过去看看?”
小梅闻言哎了一声,她本是想过去瞧瞧的,又担心程水若一个人无聊,只小心翼翼的在身边陪着,如今程水若开口,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伺候着她上了一趟厕所,又将茶水温热了,摆了一碟点心在她跟前,这才往方白苏的院子行去。
程水若见小梅离开了,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小梅的改变她还真有些不习惯,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别说小梅的改变不真实,就是最近一个多月发生的事qíng何尝真实过?如今小梅也许是对她改观了,那是她单纯没有见过世面,方家人到如今也没人来瞧她一眼,便是不信任的表现吧?
就算信了,之前她还得方家老五离家出走,这事儿肯定没那么容易揭过去的,到头来她还是得离开。
何况,方家这样复杂的大户人家怕不是她这个现代女子能玩的转的,看多了古代的规矩什么的,府里上下的斗争不断,怎么瞧来都不是个安生的所在。
这个世道看来并不是很好,她的前景也很是堪忧,不是她熟悉的历史,好在很多东西她还是在认知范围之内的。
既然要离开,就必须替自己谋算好了出路才行,小红之前留下的一些首饰她就不客气笑纳了,改天得请小梅帮她当掉再说。接下来便是要瞧瞧做什么合适了,连烧火都烧不好的她没想过要去学什么针线,更没能耐也没脸皮去重cao旧业,如今瞧着还是要想些小生意做比较合适。
就是不知道什么生意适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去做?
这种事儿,她一个人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唯有期盼着小梅赶紧回来,有个人商量商量。
第十四章
方白苏足足隔了半个月才来瞧程水若,这会儿她身上的伤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正在院子里惬意的坐着,兴致勃勃的瞧着小梅推着一辆新打好的手推车在院子里转悠。
“这是哪儿来的?”方白苏皱眉问道。
程水若这才看见方白苏来了,笑吟吟的道,“七少爷来了呀!小梅,快帮七少爷端根凳子,上茶。”又道,“您的身子没大碍了吧?可委屈您了,替奴婢背了好大一个黑锅。”
方白苏见状拧着眉头走到程水若面前,将手放在她头上试了试,“没发烧啊?”
程水若一把挥开方白苏的手,嗤鼻道,“对你好点儿就是我烧糊涂了是吧?我这不是感谢你替我背黑锅了么?身子没事儿了吧?你也不好好休息休息就到处乱跑……”
“打住!比我娘还啰嗦!”方白苏见状退开两步昂起头道,“本少爷身子好的很,才不像某些人一生病就瘦的跟骨头似的。”
方白苏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太阳太大的缘故还是其他,小梅搬了凳子来,恭恭敬敬的请方白苏坐下了,方白苏借机指着那手推车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小梅道,“水若小姐说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过些日子就要离开,想要谋个营生,免得日后无所依托,奴婢什么都不懂,就是前些年没有进府的时候跟着爹娘卖过一段时间的豆腐,所以特地请人替小姐打了辆车……”
“什么?”方白苏还没有听完就跳了起来,“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程水若笑笑。
方白苏支支吾吾的道,“你身子还没好!何况,大伯母没说要你走啊!”
程水若摇摇头,“方家对我已是仁至义尽,这儿的人对我有些偏见,再留下来也无益,所以,等身上的伤再好些,我能动了我就会主动向大夫人请求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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