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了两个管事,半个兵丁也没有,楚怀沙一身青衫布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gān老妇人哭的正伤心,看见来人,哭声更大了几分,有几个更是不甚其哀,哭晕了过去。
楚怀沙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其中一个,叫道,“快去请大夫过来!诸位老人家,不要再哭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你们都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有什么事便与本官说说,本官替你们做主。”
跪在前排的一个老人闻言抬起头,眼巾闪过一抹憎恨的头彩,呸的一口浓痰吐到楚怀沙脸上,“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把我儿给害死的!老太婆跟你拼了!”
说着便yù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发麻,哭的太久,又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没起身便跌倒在地上。
楚怀沙带来的两个管事见状便要去推那老人,楚怀沙连忙侧身挡住,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我们不要你的假惺惺!楚怀沙,你要是真想我们好,就滚出豫州城去!否则老婆子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们也是没两天活的人了!……”
“滚出豫州城去!”众老人大声叫道,“滚!滚!滚!”
人群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多少的相亲亲人!就是他,害的这些失孤的老人也没饭吃!就是他!让他滚!”
“楚怀沙,叫你滚!”
“楚怀沙,滚!咱们豫州城不需要你这个狗官!”
“滚吧!”
一时间,群qíng激奋,反倒是方才一直很激动何敏儿有些茫然,喃喃的道,“他们说的是楚大人?!!!”
程水若淡淡的笑道,“可不是楚大人,敏儿你刚才没听出来么?在豫州城害死了上万的人,遍数历代,又有几个?”
何敏儿闻言抿了抿嘴,低声道,“可是,他是好人啊!”
程水若无语,唯有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他是好心,可是确实也害死了不少不该死的人,大局来看,他是对的,可对于这些人,公平么?”
“可是,”何敏儿倔qiáng的皱了皱眉,“若不是楚大人,兴趣这此人都会死!”
程水若摇摇头笑道,“没有可是,如今结局已经注定了。这此人年老失孤,生活没有人照顾,对她们来说,活首不比死了好。你忍心苛责她们么?”
何敏儿看了那些哭的甚为悲切的老妇人一眼,不忍的收回眼头,摇了摇头,抓着程水若的手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她们这样吧?就没人管她们么?”
怎么会没人管?朝廷已有明命,各个县都要照顾好这些年老的人,可是,下拨的银子填补各地的窟窿都不够用了,哪儿来的钱来照顾这些人?所以各地才会想收些税赋吧?结果楚怀沙拦着,他又拿不出钱来给各地花用!bī急了下面的这帮人,才会给他上演这么一出。
只是,程水若不知道该怎么跟何敏儿解释这个事qíng,眼下这姑娘已经够愤怒了,真要给她说了!指不定能招什么事儿,因此,程水若只是摇摇头。
程水若明白,楚怀沙何尝不明白,这豫州府就是个烂摊子,皇帝偏生要丢给他收拾,大概的意思就是,你自己惹下的事儿,就自己去结个尾吧。
楚怀沙除了叩谢皇恩还是只能叩谢皇恩,雷霆雨露皆悬君恩。
只是,看着各县的老人集中到了这一块儿,虽然知道她们身后必然有人cao纵!却是怎么也怨怼不起来,只能怀着一颗愧疚的心,唾面自gān。
几个老妇人扑上来抓扯楚怀沙的衣裳,他只能回避,旁功两个管事也被几个老妇人给缠住了抓扯,弄的极为láng狈,个个衣裳都被扯破了口子,脸上手上都被挠出了许多的抓痕。
程水若见状也不忍看下去,这楚怀沙若是只能这样应对此事,怕也只不过是跟其他清流一般,只是个嘴巴利索,却是没人什么能耐的官员,在这豫州城必然呆不下去,便拉着何敏儿的手道,“罢了!不看了,咱们还有事儿,这事儿咱们也帮不上忙,看着只是图添闹心。”
何敏儿抿抿嘴!她也不知道该帮这些老人还是去帮楚怀沙好,在她看来两方都没有错,这会儿偏偏扭到了一块儿,急的直跺脚,听程水若这么一说,却是甩开程水若的手便冲了出去,大声叫溢,“你们别打了!楚大人其实是好人!”
那些老妇人恨楚怀沙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哪儿听的下去别人的劝慰,但凡说楚怀沙好话的都是敌人,闻言更悬怒极攻心,不光手抓脚踢,连牙齿也使上了,旁边刚不上趟的恰好瞧见何敏儿扑过来,便冲着她来了。
楚怀沙那几个妇人要去挠何敏儿的脸,大惊之下,伸手便将何敏儿拉入怀中,大叫道,“你们要打要杀,尽数冲着楚某人来,楚某人没有半分怨言,切不可对无辜的人动手!”
程水若这边也是吓的脸色发白,何敏儿冲出去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儿,她防不慎防,还好楚怀沙伸手及时,护住了大小姐的那张脸,若非如此,就冲着那些老妇人的狠辣劲儿,何敏儿今天非得毁容了不可。
乘着那些老妇人被楚怀沙喝的微愣之际,程水若三两步走上去,将何敏儿抢了回来,何敏儿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脑子撞在楚怀沙胸口撞昏头了还是被吓的,一声不吭,程水若见她无羔,松了一口与气。
那些个老太太闻言果然不再去惹其他的人旁边两个管事她们也不搭理了,只围着楚怀沙拼命厮打,这些老妇人年老力竭,又许多的人围在一起,因此施展不开来,却是将旁边两个管事急的跳脚,程水若见状心中承了楚怀沙救了何敏儿一次的qíng,走到其中一个人身边道。
“还不赶紧回去叫人帮忙?”
倒也不用人帮忙了,本来发生这样的事儿,旁边有官员都少不得要上去替上官拦上一拦的,偏生楚怀沙人缘欠佳,大家都乐的看笑话,因此站的远远的,那两个管事被程水若一提醒,便反方了过来,只去叫城门口的那些兵丁过来帮忙将老太太们一个个的拉开,安顿下来,这才将一身láng狈的楚怀沙给解救了出来。
这时代的人对官兵的畏惧还是很深的,比现代人看见武警拿着微冲戒严的感觉还甚。
楚怀沙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政治斗争的经验,只甚对这些手无缚jī之力的老太太下不得手罢了,脱了困出来以后,便让人盯着人群,看有没有人在带头闹事,因这些官兵对老人们还算客气,因此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将这些老太太们扶上了城楼,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治病吃饭,一样不少,楚怀沙却是站上了城墙,此举,让本打算趁着何敏儿发呆的时候赶紧走人的程水若停下了脚步。
楚怀沙此刻的形象绝对没有当日程水若见到他时候的玉树临风,在日光下,衣裳褴褛,蓬头垢面,更像几分叫花子,他独自站上城墙,面色肃穆,突然之间跪了下落,咚咚咚便是三个响头,磕完以后,又转过身,冲着城外,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众人对他的行为有些讶异,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沉默之中,楚怀沙站了起来,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又在他被抓花的脸庞上多添了几丝色彩,面色肃然的道,“今天,有这么多老人在城门口控诉我楚怀沙是罪过,是我楚怀沙对不住豫州城的百姓,也对不住皇上的恩典!”
“磕几个头,是不能赎了我犯下的罪过的,大家都甚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更是这么想的!”
“有人怕是要问,皇上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杀了我楚某人?反倒是让我继续到豫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来当父母官?”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便问皇上了,以我楚某人的罪过,即便是千刀万剐,那也是没办法赎罪的,这么重的罪孽,死后活该要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大家知道皇上是怎么说的么?”
说到这里,楚怀沙笑了,下方的人纷纷问省,“怎么说的?”
楚怀沙道,“皇上说,千刀万剐,十八层地狱都没办法让我恕罪,皇上即便杀了我,也不过就是少让我在地狱受几十年的责罚而已,这辈子犯下的罪过,就该这辈子来偿还,我死了,豫州城的百姓除了解恨之外,没有半点儿好处,我活着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有全豫州城的百姓瞧着我,容不得我楚某人有半点儿错漏,容不得我婪某人有半点儿喘息。”
“我,楚怀沙,不是来豫州城当父母官儿的,而是来替豫州城的百姓做牛做马的。今日我便把话放在这里,诸位父母乡亲可口口相传,只要我楚怀沙在这豫州城一日,全州百姓皆可瞧着我,升堂问案也好,鸣冤告状也好,凡事无不可与诸位父老言之。若是违背此言,诸位父老乡亲大可将我楚某人赶出豫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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