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讽刺,吃果果的讽刺,程水若听出来了,楚怀沙这么说,尹老爷却是满脸的愧疚在一边赔不是,又请了两人往里走,楚怀沙却是依旧有些不依不饶的道,“尹兄啊,这儿虽然离皇城很远,却依旧是天子治下。”说着一边摇头,一边道,“若是如此,又怎能让天下人放心的行走?本地的商贾怕是也坐不安生生意了。”
程水若在一边听楚怀沙的话,一边觉得冷汗淋漓,不是楚怀沙来求着别人办事儿么?怎么说话还这么没顾忌的?
程水若不明白,便不敢cha嘴,只是在楚怀沙身边站着,楚怀沙身上的外伤是很重的,陪着她这么走一遭便是气喘吁吁的,好容易挪到花厅里坐下,这才又道,“尹兄,你我系同年出生,这些话,我是不跟你见外才这般说,如今皇上整顿朝纲,有些事儿是不言而喻的,尹兄是广州人,却是到了广州来做这个知府,本就是于法不符啊!”
尹老爷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省的。楚大人还是先歇会儿吧,待我将那逆子唤上来向程姑娘赔不是。”
说着,四下瞧了瞧,才发现身边带着的那个下人已经下去奉茶了,却是没个人去带他儿子出来,唯有跟楚怀沙告了个罪,亲自前去带自家儿子过来。
尹老爷一出门,程水若便开问了,“楚大人,您是不是说话太直接了点儿?”
楚怀沙朝程水若招招手,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程水若不由得好奇了起来,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见楚怀沙低声道,“我暗示他,我是皇帝派过来查一个案子的,顺便做点儿小生意。”
程水若低呼道,“你假传圣旨?”没想到楚怀沙这种忠君爱国的家伙也会gān这种事儿。
楚怀沙摊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自己要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程水若翻翻白眼,她有些怀疑之前对楚怀沙说的一番话是不是错了,如今这家伙学的油滑了起来,恐怕以后会比现在还要难对付的多,不会有朝一日将她也算计进去吧?
她不过是想跟着他蹭点儿好处的说,说起来她付出的也不少啊!
程水若心有戚戚的望着楚怀沙,楚怀沙却是像能猜出她的想法似的,低声道,“这老小子竟然想让我给他好处,才肯牵线搭桥!我就琢磨着他肯定有把柄,便敲打了他两句,没想到这法子还真好使。有句谚语怎么说的来着?恶人自有恶人磨啊!看来偶尔当当坏人也是不错的。”
程水若闻言嘀咕道,“那你也别太过分了,佛也有火的,兔子急了还敢蹬鹰呢!你别把人bī急了让你变成失踪人口。”
楚怀沙眉毛一挑,道,“放心,这种人,本官见的多了,只是没想到当年在京城里还是一腔正气的人,到了这儿却是变成这副模样了,想来还是这钱财迷人眼。”
程水若却是不同意他的观点,冷笑道,“他那儿子的xing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养成的,是您老人家自己老眼昏花识人不明了吧?”
楚怀沙摸摸鼻子,他有那么老么?跟这丫头斗嘴其实感觉不赖,不过,尹老爷子已经拖着自家儿子过来了。
第一七五章
尹老爷可真真是个狠角色,对自家儿子下的重手让程水若都不由得觉得ròu疼,那尹少爷受了重伤,好容易才包扎起来的腿如今被拖拽在地上,伤口渗出血迹来,尹夫人在后面咬着牙瞪眼抹眼泪,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边尹少爷一个劲儿的告饶,尹老爷却是铁青了脸,一言不发,直到将人拖到花厅里,重重的往地上一扔,便听见咚的一声,那尹少爷的头重重的撞在地面上,这地面虽然是土平整出来的,却是加入了生石灰一类的东西,比不得混凝土的坚硬,可跟人的脑袋来比显然要硬的多,那尹少爷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迷茫,头上流下丝丝的血迹来。
“逆子!”尹老爷重重的喝道,面上青筋毕露,“你竟然做出调戏民女这种下做事!平日里教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这边尹老爷呵斥,那边尹夫人见到自家男人对独子如此狠心,已是大哭了起来,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将尹少爷护在怀里,仰起头冲着尹老爷叫道,“这是你的亲亲儿子,你怎么下的去这个狠手?将来替你养老送终,披麻戴孝可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尹老爷见状指着尹夫人的鼻子骂道,“慈母多败儿!若非是你事事都依着他,今日他又怎会是这个模样?老夫不要人养老送终,今儿个不被他气死在这里就是好的了!”顿了顿,又扭过头冲着站在外面的管事叫道,“替老夫拿家法来!老夫今天非除了这个孽障以正家风不可!”
“你敢!”尹夫人将儿子护在身后,昂起头叫道“‘你要打死令儿,便先将我打死好了!”
尹老爷闻言被气的眉毛倒竖,连声叫好,“好!好!好!”
见状程水若扭过头去瞧楚怀沙,楚怀沙不是代替皇帝来查案子的,他说难听点儿就是个拿着jī毛当令箭的,真让尹知府把自家儿子给怎么了,这两人的梁子就算结大了。
若是bī的尹知府gān出点儿什么来,她跟楚怀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楚怀沙也是个知道见好就收的,站起身来笑着道“尹兄!罢了吧,说来其实尹兄管教令公子是家事,我不便多嘴的,不过事qíng既然是由我而起,就少不得要多嘴一句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令郎尚且年少,gān出点儿出格的事qíng也是难免,何况他如今已是得了教训,这xing子么,慢慢磨练就是,着急不来的。”
说着,笑呵呵的走上前去,饶过尹夫人,蹲下身子,瞧了瞧尹少爷腿上的伤,皱着眉头道,“尹少爷这伤可得赶紧治,骨头怕是又移位了。”
前方听令而去的管家这会儿拿着根大棒子站在门口,看见里面的qíng形,也不进来了,尹老爷子见楚怀沙的模样,脸上的怒色敛去,下巴上的胡子抖动了几下,却是不说话,尹夫人倒也机警,扭过身去叫道,“还不赶紧将少爷扶下去!”
说着也不管尹老爷如何了,招呼着人上来帮忙,尹老爷就这么看着众人将人扶下去,望着楚怀沙的眼中竟然饱含了几滴老泪,略带几分哽咽的道,“楚贤弟,为兄……为兄……”
楚怀沙摆摆手道,“尹兄不用多说了。”
重新收拾了心qíng,将一gān人等打发下去,程水若也退了下去,领着张凡几个先行回去,花厅里便只剩下了楚怀沙与尹老爷两个人。
一人一杯香茗,尹老爷虽然收拾了心qíng,却依旧还有些回味,倒是楚怀沙,捧着茶杯笑呵呵的热络着气氛。
两人说起来除了当年在京城科考的时候见过面,到如今已经足足十年了,两人当年都是幸运的,楚怀沙因为高居榜首,自然不愁分配,这位尹老爷的科考成绩虽然不怎么样,显然是走了门路才会分配到这个地方。
与京城人所认识的大不一样,这儿不是什么南蛮荒野之地,繁华虽然说不上,捞钱却是实实在在的,每年外派官员的时候,很少有官员愿意到这个地方来,因此,才让尹老爷钻了空子。
如今两人同为一州知府,际遇却是不一般,尹老爷子捞钱虽然捞的很开心,却是没有楚怀沙的官运亨通,蒙圣上眷顾,钱虽然永远捞不够,却是将目光放的更加的长远,须知道他虽然在这一州之地上说话管用,却也会被上峰掣肘,大半的钱财都落不到他的腰包。
楚怀沙虽然受皇帝宠信,却也是因为在风口làng尖的位置上,甘苦自知,回忆起当年在一个偏僻的县份上当县令的时候,也颇有几分羡慕尹老爷子。
两人相互间除了几分相互羡慕之外,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揣摩,两人心中都是心知肚明的,楚怀沙来豫州之前与尹知府有过书信上的往来,摆明了是要来做生意的。
对于楚怀沙的事迹,尹知府是听说了的,只道他是山穷水尽了,方知道钱财的好处,如今既然打上了这么一个主意,必然是要从他眼皮子底下过的,他给些好处也无所谓,须知道这块地面儿上来往的人越多,他的腰包才能越肥实。
如今瞧来,楚怀沙却是背负着使命来的,这也能解释楚怀沙为何闹出那么大的乱子来,皇帝还肯替他遮掩。
上面既然派了楚怀沙过来,必然是耳闻了这海边儿生意利厚,想来分一杯羹,让楚怀沙来打前站。反正这楚疯子自来gān的就是招人嫉恨的事儿,不怕多一件,他要收拾了楚怀沙也不是不可以,可他担心的就是上面知道楚怀沙在这地方上没了,无事也能掀起三尺làng来。
这地面上的事儿,并非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几个大家族在朝廷里安下的桩子可不少,必要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官儿也不是不能抛弃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楚怀沙出了这地界的时候再动手,到时候就可以推的一gān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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