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若道,“如何走?咱们两个孤身女子,走到哪儿都不方便呢!何况,没人帮忙,咱们恐怕也走不出这城吧?外面找我的人恐怕不会少!”
小环闻言急的跺脚,“那也比被人玩弄在掌心来的好!之前我就劝过小姐莫要听那方白芨的话,结果如何?好端端的名声被人糟蹋的一无是处,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你在方家受苦,好容易从鬼门关闯回来,结果呢,这会儿还是要当笼中鸟!”
顿了顿又道,“我就不信之前的事儿与方家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想查小姐来历的人多了去,怎没见到半个人查出来?当年那场大灾,人都死绝了,他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把小姐说的如此恶毒?”
“如今咱们在人手上,唯有一切听天由命,小姐不是说过,绝不可将自己的xing命jiāo到别人手中么?方家不仁,也休要怪咱们不义,咱们远走高飞,谁管他们的死活!”
程水若被小环的一通话说的心烦意乱,一时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走,风险实在太大,可是让人拿捏在掌心任意摆布也确实不是个法子,只有揉着额头叹息,“让我想想吧!”
小环抿抿嘴,瞧着黑暗中露出疲态的程水若,露出心疼的表qíng,半晌,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低低的道,“小环的命是小姐救的,只要能陪着小姐,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其中利害小环已是说的分明了,就看小姐要如何决断。”
程水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瞥见旁边的凳子,走过去坐了下来,细细的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qíng。
自打她醒来,就接受了一个观念,她身体的原主人实在是个不咋滴的人,因此人神共愤,做好事也会被人唾弃,她虽没自bào自弃,却也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心理面总是想着要另寻一条出路。
因此,方家要她离开的时候,她只觉得是新生的时刻到了,走的义无反顾,不想,却是遭遇了另一桩的不幸,转了个弯又回来了。
这事儿倒是让她认识到,方家做人未必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地道,大夫人至少是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事的,离开方家不给契纸,又派人偷偷的跟踪她,看见她受难,却是不给于任何援手,这事儿着实的让人心凉。
心凉则罢了,至少让她识得人间冷暖,到底还有小梅和方白苏的行动是暖人心的,还有小环这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听了方家人的话,又听了楚夫人的话,再对比起小梅小环的话,她越发的迷惑了,众人口中的人真的是一个人么?
方才她辗转难眠便是因为心中的这个疑惑,若是闹不明白这身子的主人往日到底做了什么,她怕是下半辈子都睡不安枕了。
她若是错,那就要给她明明白白的证据,既然继承了原主人的身体,她不可避免的要去承担她身上肩负的责任。
可是,她若没有错,自然该还她一个清白!她没有义务为了不相gān的人来承担这些不明不白的磨难!
杀了人,她以为自己会梦魇缠身,却发现并无一丝恐慌,昨夜睡的很安稳,因为那些人该死!
她也不怕去承担这样的责任,兴许是没有直面死亡吧?也许是,她已经面对过几次了。
一直以来,她都徒手待宰,像一只纯良的小白兔,除了bī到了极端的那一次,她从未尝试着去反抗,只是,如今留在她面前的路还有多长?
是否还应该这样继续下去?
程水若眯起眼,有时候,人到了绝路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那一次的反抗让她知道,其实蕴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点儿也不小,小白兔在遇上老鹰的时候,偶尔也有反击成功的机会!
低下头,看见自己这双陌生的手,纤细而雪白,柔若无骨,似是什么东西都拿不起来,实际上呢?
她杀了一个人!
程水若露出嗜血的笑容,既然方家错待了她,就休要怪她了!
她要反击!错待她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附到小环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程水若飞快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将手脚的衣裳扎的紧紧的,又将身上受过伤的地方用布条扎起来,把一头辫子牢牢的固定起来,程水若搬起一只花瓶站在门后,向小环轻轻的点了点头。
……
“大夫人,不好了……那个女人跑了……”
天还没见亮,方家的宅子里又闹哄哄起来,一个管事匆匆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冲进院子里便嚷嚷开来,惊的一宿没睡的人心跳加剧,啪的一声推开大门走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那两个女人把看守的两个嫂子打晕在房里捆了起来,今天早上换班的人过去才发现,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来传话的管事正是方大夫人娘家庄子上的一个管事,此刻满脸的忧色。
“什么?”方竹苓只穿戴完一半官府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那管事有几分畏惧,将手上的一封信递上来道,“她还留下了这个东西……”
瑞香见状连忙接过来,直接递到了方竹苓手中。
将信拆开了只扫视了两眼,方竹苓本就青黑的脸色越发的不见人色,狠狠的将信往地上一扔,怒道,“无耻之尤!你还一心要救她!这种禽shòu不如的东西,就当随她去了!”
说罢狠狠一甩衣袖,扭身回了房间。
方大夫人被骂的脸色一白,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伸手捡起地上的纸看了起来。
方大夫人在上:
小女子程水若叩首,大夫人于我本有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于心,本不该多做祈求,奈何,如今身陷囹,xing命不可保。疏知蝼蚁尚且偷生,小女子不敢将xing命寄托与她人之手之心还望夫人谅解。
如今彭太师之事若说由小女子而起,不若说是小女子不幸,此事非我本意,只为苟且偷生罢了。
夫人之前陷我于众矢之的之境地,如今方家为我背下此事,我自不会再与夫人计较前事,至于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夫人珍重!
程水若拜上
“她也太过分了!”瑞香瞪着那信上的内容,方家的丫头多多少少都是识得字的,何况程水若的信写的极为直白。
大夫人抬起头来,嘴角一抹苦笑,却是瞧见刚刚赶来的方竹huáng,将手中的信纸递过去,方竹huáng低头扫过两眼,伸手就要撕去,一边道,“事已至此,就由我一力承当吧。”
提起衣摆便要进门,大夫人上前半步拦住他道,“二叔,不可!”
方竹huáng淡然的笑笑,“我方家五代,从未有人纳妾,何况是一烟花女子,白芨xing格张狂,我有意让他吃亏,以免日后连累家人。却不想自己如此做却是闯出这样的大祸来,这女子到底是有几分冤屈,如今总要有人将此事承担下来,大嫂若非为了我苦求,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qíng,自从出了此事,我便难以介怀,今日认了,大哥要如何处置都是应该的。”
大夫人道,“咱们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诸多的孽缘都是由此女自己引起,二叔不必太过自责。她如今一走了之,咱们还是好好的安顿一下家里的事qíng比较好。”
方竹huáng摇摇头道,“大嫂,你不必劝我了,你若非心中有愧,又怎会对她处处忍让?如今这qíng形,咱们唯有想办法将她从中脱出来,咱们家才有脱身之法,否则……事qíng怕是难办了……”
第三十章
“天gān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梆……”
四更天的梆子声在北门这些贫户的门口瞧过,在小巷子里传的很远,这时候已有做小营生的人家起身来,亮起屋内的烛火开始忙碌,不待天亮,只消城内的宵禁解除便要出门谋生。
小小的巷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息,将早上原本清新的空气弄的有些难闻,方才钻进小巷子里躲开巡查官兵的两道人影不得不捂着鼻子探出一个头来查看四周的qíng形。
看清了四下无人,小环一阵小跑,冲到一处四合院边的小门口敲了起来,一边敲门一边叫道,“路大婶,路大婶……快开开门呀!”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将门拉了开来,探出头来微微一愣,咦了一声,“小环姑娘?您怎么来了?”
小环扭过头冲着角落里的程水若招了招手,那老妇人眯着眼细细了看了看,待到程水若走到门口的灯光下,这才呀的一声拉着程水若的手,一把拽了进去,“小红姑娘,您怎么来咱们这儿了?”
小环急急的道,“路大婶,您先别问了,这事儿说来话长,如今外面有许多的官兵正在找我家姑娘,还要拜托您收留我家小姐几日。”
“官兵?”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从里间走了出来,使一张白布擦了擦脸,有些谨慎的走到门边瞧了瞧,这才回过头问道,“你们过来没让人瞧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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