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之大,加上气喘吁吁的模样,人群一阵哗然,纷纷侧目,方管事闻言抬起头来瞧了程水若一眼,招手唤过旁边的一人接手,站起身来道,“姑娘随我过来!”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双眼瞧着两人,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程水若只得跟着那方管事往僻静处走,将事qíng的经过详详细细的与他说了一遍,只说的方管事眉头紧皱,只抬着头猛看天色。
天空yīn霾,已是快要到午时,却是像huáng昏一般光线昏暗,还有淅淅沥沥的几滴水珠往下不断的掉。
程水若见状急的直跺脚,“方管事!瞧着这天色咱们就不得不防,您要是说一句话,咱们就可以撤出这城里,寻个高处避难。”
“那也不能抛下了这全城的人!”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这是随着方家船队南下采购药材的一个大夫。
程水若道,“自顾不暇,何以他顾?方管事,咱们并非有意要抛下他们,可是,如今的qíng形是天灾面前,人力微乎其微,洪水一来,休要说救人,便是自救也困难。只有留的有用之身,才能帮助别人不是么?”
“也不知道姑娘从哪儿道听途说来的,说什么洪水?洪水刚过!姑娘,你莫要杞人忧天!杜县令是个好官儿,堤坝也是修的牢牢的,他家中老小尽数在城内,他总不能拿着他家中老小的xing命开玩笑吧?”那大夫冷笑道。
程水若只觉得跟这大夫说不清楚,冷笑着嘲讽回去,“要是修的好,之前为何会决堤?眼看着一场风雨要来,却还死守着不肯走,这是自欺欺人!”
那大夫闻言气的chuī胡子瞪眼,不再看程水若,对着方管事道,“方管事,这事儿还是得由您做主!咱们是来救人的,可不能听闻有点儿风chuī糙动就糙木皆兵,刚来一天就要收拾行李走人!何况,救人之事怎会半点儿风险也无?指不定哪日就会发生瘟疫,要是怕死,咱们还来做什么?白白丢了方家的脸!”
程水若也觉得跟个迂腐老头子争论没什么意思,他糊涂,方家却不全是糊涂人,对方管事道,“方管事,还是您做决断吧!”
说罢,便拉着狗儿的手往外走去,对方家,她不过是出于良心才会出言相劝,别人死qiáng着要往死路上奔,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也没辙。
扭身往外走去,方管事突然叫道,“姑娘!你等等!”
第三十八章
“姑娘说的并没有错!只是方家是来帮忙的,今日一早我便去询问过杜县令了,他已是保证河堤绝不会出事,因此方家断然没有就这么走了的道理。否则,万一河堤没有出事,方家后续的人来了,却发现我们不在,我该如何对老爷夫人jiāo代?不过,这只是方家的事,与姑娘并没有半分关系,趋利避害是人之常qíng,何况姑娘不过一区区弱女子,我让人备下些粮食,姑娘带着上路吧。切记小心谨慎,如今灾害当前,怕是人心叵测。望姑娘一路平安!”
方管事说这段话的表qíng在程水若脑海挥之不去,让程水若恨的牙痒痒的。
这方家人伪善到这地步也真不容易,先前的事qíng若非小环冒着危险去威胁,他们又怎么会‘良心发现’的退让替她洗清一身污秽?
她以为总可以改变点儿什么吧,所以便退让了一步,接受了方家的好意,坐他们的船南下,事实如何呢?
即便洗gān净了名声,她依旧可以感受到方家管事眼中闪烁的那种轻蔑的眼光,好心劝他们离开,倒成了趋利避害是人之常qíng?
当过歌姬就被人贴上一辈子下贱的标签了么?做了好事那也是jì女做的好事!因为jì女下贱,所以做的好事就算不得好事!
什么狗屁双重标准,只准他们高尚了不是?何况那个高尚还是傻帽的高尚,救不了别人不说,还会把自己给赔进去!方家也是白痴到一定境界了,才会选出了这么个一根筋的死脑筋来当管事!
曾经程水若以为离开京城,她就能摆脱那个yīn影了,如今看来,这名声果然是一辈子的事儿,躲到天涯海角,也没办法把往日的事qíng给藏的无人知晓。
既然如此,她还躲什么躲?
她不是个从小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受不得别人瞧不起的眼神,他们瞧不起她是吧?
她倒要让他们瞧瞧,就算当过jì女,她也比他们能耐!
jì女咋滴了?不还有个红拂么!
程水若脾气不差,可是顶不住她犯倔,好友给她的评价是,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个好姑娘,只要被人给激怒了,犯了倔,那就成了头僵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啥都不gān,就爱跟人唱反调!
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前方重兵把守的粮仓,说是重兵把守,实际上也不过十来个人盯着而已,全县城残留的粮食都被汇聚到了这里等那位县令大人统一分配,程水若只问了一个人便得知了所在,那几个人,既然要夺粮,必然会来这里!否则一定会被人发现,不能全身而退。
这其实是一座靠近府衙的客栈,城中最高的建筑物,且居于城市的中心,若是出事,四面八方可围追堵截,在高处,便于人监视的同时,也可防止粮食受cháo变坏。
程水若不得不说这个主意还真不错,上面区区十来个人,备下足够的弓箭,下方则是聚集满了伤重的病人,若有人夺粮,势必要踏过这些依靠着这些粮食活命的那群难民的尸体,而这些难民只要一顿有一碗清粥,怕就会豁出xing命去护卫这些粮食。
这里离京城不过短短几日路程,想必下面的这些已经面huáng肌瘦的人,也不会打这些粮食的主意吧?
想必是有这样的心思,才会忽略这个死角。
沉思间,几道黑影缓缓的从房顶上爬过去,瓦片发出几声轻响。
这会儿快到午时了,方才才有人取了粮食去做饭,下方的人依旧或躺或坐满眼期盼的望着煮粥的地方,饥肠辘辘的众人,没有人注意到房顶的动静,程水若瞥了一眼那几人来的方向,扯了扯嘴角,与小环使了个眼色,小环点点头,程水若独自一个人走了过去。
“大叔!你们怎么可以只管自己的死活不管别人呢?这样的话,就算活下来晚上也会做噩梦的!”
程水若笑的甜甜的,偏着头看着皱着眉头看着她的那个中年黝黑的男人。
男人脸一沉,眼一眯,杀气隐隐闪动,“你想做什么?”
危险!
程水若往后大大的退了一步,摆摆手道,“你别想动歪心思!我弟弟和妹妹还在外面,若是我半柱香功夫不过去,他们肯定会叫的!”
伸手指了指头顶上,程水若挑挑眉,男子的嘴抿了起来,眼神在程水若的脖子上打了两转,非常确定今天跟在程水若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不在,才点了点头道,“粮食,可以分你一些!再捣乱,我不介意杀了你!”
“我不要粮食!”程水若低声道。
男子闻言略微有几分惊讶的挑眉,“那你来做什么?”
程水若昂起头道,“我要救这个县城的灾民!”
男子几乎有片刻功夫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仙女——下凡的时候脑袋着地,撞傻了!下一刻便捂着嘴哈哈的闷笑起来,不慎还将自己给呛到了,又是笑又是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一边道,“姑……娘,哈哈……你以为……以为你……你是神仙下凡不成?哈哈……”
程水若咬咬牙,早知道这人会是这样的表现,认真的道,“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一定可以做到,一定要做到!”像是发誓一般,一定两个字念的重重的,神色无比的坚定。
中年男子带着几分愤色的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莫不是要我替你去告诉全城的人,大水就要来了吧?我明告诉你,姓杜的已经警告过我了,我若再去蛊惑人心,就要将我推出东门菜市场斩首!现在他兵权在握,我也没办法,你还是别做梦了,看在你良心不错的份儿上,粮食我可以分你一点儿,你若是不害怕,也可以带上你的弟弟妹妹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程水若昂起头道,“也不要你替我做那么多!你只要告诉我,这城里谁跟那个杜县令不对付,又有能耐跟他作对的,还有,既然这个城临近huáng河,自然该有河道,喝道上的人就没一两个有识之士了么?大叔既然能被那个姓杜的警告,想必对这个城里的事儿了如指掌,您既然粮食都愿意分给我了,不妨帮我一把吧。”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愣住了,望着程水若半天不开口,程水若本以为他在想,瞧着他半晌才发现中年男子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她,动也不动,显然是神游天外去了。
“大叔!您好歹给我句准话儿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发呆!”程水若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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