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的话音刚落,方管事的面孔就扭曲了一下,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只有厚着脸皮道。“程小姐,在下近日来是有事相求。”
程水若挑眉,“哦?方管事客气了,方家的名声远播,医术高超,要说有事求人,怕也是别人求方家,怎么会求到我名下来?”
方管事苦笑,被程水若为难他是心里有数的,既然开口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还请程小姐救救那些人!”
“方管事开玩笑了吧?”出乎程水若意料的,她还没有开口,小环就冷笑着说话了。
“那些人是什么德行,方管事这是没瞧见,只差没把我家小姐给拆了,还想让我家小姐也染上那病。治他们?治好了来陷害我家小姐么?我家小姐可不像你们方家,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事儿不可能!要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治,我们家小姐可不欠他们什么。”
方管事闻言叹息一声道,“程小姐,这又是何苦呢?治好了他们,他们必然会感激你的。那时候是人到末路,所以失了本xing,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不是没遇上过这种事,方家遇上的多了去了,可为何方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凭的就是一个无愧良心,经历此事,他们必然幡然醒悟的。”
“方管事好生奇怪,我家小姐是我家小姐,方家是方家!方家做事无愧良心?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小环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在京城散播那些谣言的?到底是谁害的我家小姐如今落难赤水县的?方管事,别说你不知道!”
这口气憋在小环心里已经许久了,程水若本在京城里名声好好的,可是,突然之间就谣言满天下,什么坏话都出来了,连chūn风楼的几个歌姬的死都跟她家小姐扯上了关系。
她起初还不知道,被冯妈妈关在chūn风楼许久,出来之后才发现物是人非,后来去与方大夫人对质的时候,她还不肯承认,说什么方家不可能把自家的孩子给bī走,鬼才相信呢!
他们方家自己一团乱,搞的jī飞狗跳的,偏生要把程水若给牵连进去。
程水若听见小环的话,只觉得头晕,扯来扯去,又牵扯上她的身世了。
方管事气得脸色通红,“小环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方家陷害你家姑娘么?我方家做事从来都堂堂正正,人皆道是空xué不来风,你们既然不愿意救人便罢了!就当今日我没来过!”
第五十六章
“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就这么死了。”
幽幽烛火随着从门窗fèng隙里chuī进来的风儿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都拉的长长的,模糊的投she在地上。
方管事站的笔直,方正的脸上神色大义凛然,下方的大夫们却是神色各异,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眼神闪烁,唯有郑大夫与王大夫两人淡定的端着杯子喝水,仿佛没听见方管事的话一般。
方管事见状,知道说不动这群大夫中为首的这两位,其他的人必然不肯下药,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道,“医者父母心!郑大夫与王大夫你两人皆是人所称道的仁者,怎的在此事上如此糊涂?”
郑大夫被点了名,再做不得事外状,放下杯子道,“程姑娘不同意,我们是决计不可用她的药方救人的!”
王大夫则是道,“我那位堂兄做的事儿不地道,我却没有重蹈覆辙的道理。此事与方家的规矩没有冲突,东西是别人的,我们自然做不得主。”
说完两人又继续喝水,其他人则是背头埋的低低的,有人做了出头鸟,他们也无需发估,方管事在程水若那儿受了气回来,这会儿正是气头上,见状恼道,“你们若是有法乎,这些日子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想想,她是什么人?你们见死不救,又算什么大夫?”
郑大夫闻言淡淡的挑了挑眉,“方管事这话严重了,程姑娘是什么人我等无需过问,那些个人却是死有余辜。至于见死不救这说法,方管事,行有行规!这道理你该明白的!我们若做了此事,日后在京城该如何立足?”
方管事被堵的一愣,方家的规矩其实真心遵从的也就只有方家人,下面坐堂的大夫虽个个皆是德高望重之辈,到底一样米养百样人,见死不救的事虽然做不出来,对仇人却也不会凑上去。
对于这些大夫,方家人也是供养着的,毕竟这些人与下面的管事不同,皆是外聘回来坐堂的,换个地方也一样的坐堂收诊金,轻易得罪不得。
方管事不由得放软了声调道,“你们就不想想这些人若是治不好,日后出丢又该有多少人被他们所害?我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不让其他无辜的人染上此病!”
王大夫笑笑道,“如此方管事也该问过程姑娘的意思才对,还是那句老估,咱们做不得这个主!即便是老爷,老太爷来了,也勉qiáng不得。”
话到此处,已无继续下去的必要,郑大夫与王大夫皆起身来告辞,众人也纷纷的散了去,郑大夫王大夫两人并肩而行,郑大夫低低的道,“方管事的花不错,这些人咱们也不能关上一辈子,若是让其他的人染上了此病就麻烦了,我瞧着,是不是该劝劝程姑娘,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她的名声有碍。”
王大夫嘴角一撇,“什么名声有碍?她名声巳经不能再坏了!再说了,她一个女子,对这些人有什么责任?靠她救命,说出去谁会信?这事儿就不能让!”
“方家不就欺负她孤身一人么?姓方的去求人还摆谱,不就仗势着自家是老太爷收养赐予姓么?否则也不至于铩羽而归。郑大夫您的一双眼也瞧过不少人了,那位姑娘是心肠硬的人么?我那堂兄不仗义,自诩请高,偏生做些不该做的事儿,我王家却并非全然无特意的,欠人的就要还,咱们就这么着,看那姓方的低头不低头。”
“方管事!这事儿,老身可不好开口啊!”白老夫人淡淡的道,今天的事儿她听说了也是气的不轻,怎的就出了这么一帮子瞎了眼的白眼láng?眼前这位方管事竟然求到她面前来了,就为了让她帮忙去劝程水若,白家最是讲究快意恩仇,哪儿有那水磨工夫,那帮子人依照她年轻时候的xing格,恨不得一个个的宰了泄愤,还救他们?
杀了就一了百了了!
“夫人……”方管事拱拱手,却是被白大夫人打断,“方管事说笑了,程姑娘是方家的表小姐,按理说方家该更与她亲近才是,方家不好说估,我婆婆怎么好开这个口?那些人差点儿就没把程姑娘给生吞活剥了,不救他们事小,方家按理说该替程姑娘出头才对,我看方管事这事儿做的不妥,也难怪程姑娘生气了。”
方管事闻言苦笑,什么叫好人难做?看他就知道了,如今是两边不是人,偏生还要继续做下去。
“白老夫人,这事确实是在下的不对。可是,如今咱们能把那群人怎么样?见死不救不为方家人!这该救的还是得救,救了以后再另行处置吧。如今还是要请老妇人替我美言几句,先让我家表小姐消了气,后面的事好说。”
白老夫人一双眼略微眯了眯。
那双眼睛有些混沌,却仿佛能看穿一切,笑笑道,“方管家这么说便好,不是老身倚老卖老,这当奴才的,便没有驳主子面子的道理,程姑娘虽不姓方,可方家既然认了她这个表小姐,方管事做事就该有分寸些的好。”
跟郑大夫王大夫两个斗法一场,而那小环又跟他拧着gān,吃定了他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方管事这会儿已是被磨光了脾气,咬牙点头应是。
他不能为了一时意气而害的许多人受难,休要说到时候方家老太爷会如何处置他,便是他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低头,就低头吧。
白老夫人松了口,事特便成了一半,方管事心知肚明,小环耍闹也闹不到外人跟前去,不过是想混个好名声罢了,他成全她又如何?
白老夫人笑笑,挑眉问道,“你说该如何处置才能让程小姐消气?”
方管事闻言愣了愣,白家人要为程水若撑腰,他是知道的,却是没细想过到底要如何处置那些人,难不成还能杀了刮皮?
白大夫人见状心中也是了然,笑笑道,“治他们好了便罢了,若没治好,岂不是要背罪名?我瞧着还是要立个契书的好,白纸黑字,谁也不能赖账。”
白老夫人旁边一个丫头道,“不赖账就罢了么?大夫人,奴婢怎么瞧着都是程姑娘吃亏呢!治不好要挨骂,治好了也没好处,索xing不治的好!”
白老夫人似对身边那丫头的话很是满意,“倒是碧儿提醒我了,这话对!方管事,你好心救人是好事,可也要瞧瞧那些人乐意付出什么代价,若他们不乐意给程姑娘治呢,也拈不定的。咱们去劝她,总不能害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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