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儿却仍旧昏睡着,而且一睡便又是差不多三个月。如今前前后后加起来,心儿都昏睡了将近半年,却依然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如果不是呼吸尚在,他都要以为心儿已经死了。
这半年以来,他每天都熬制各种稀有上等的补品给心儿喂食,各种珍贵的药丸心儿也吃了无数,就是怕心儿和她肚中的孩子会营养血气不足。
说到孩子,他就有些疑惑了,可又忍不住地气愤。他已经仔仔细细为心儿把脉过不知多少次,毋庸置疑的是,心儿之前怀的那个孩子已经流掉了。不然算时间心儿此刻应该是怀孕将近八个月,而不是只有六个半月。
他也问过巧儿,那小丫头也如实告诉了他,说她家小姐肚中的宝宝早就没了。至于是怎么没的,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小姐什么都没跟她说。而眼下得知自家小姐又怀了宝宝,那小丫头倒是开心不已,还说什么若是王爷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可是心儿这次怀的孩子究竟是皇甫辰曜的,还是清风那个臭小子的,他却不能肯定了。到底是谁的种,恐怕也只有等心儿醒来之后问她自己了。
不过不管孩子是谁的,都会是他的徒孙,他都会一样的疼爱和宝贝,谁让他打从心底里喜欢心儿这丫头呢。
“千机师傅,小姐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巧儿端着刚熬好的参汤走了进来。
来到chuáng边,她放下汤碗,深深看了自家小姐一眼,然后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千机老人,泫然yù泣地说道:“千机师傅,小姐都已经睡了好久了,为什么还不醒呢……巧儿好想小姐,好想跟小姐说话,好想再看到小姐的笑容……呜呜呜……”
巧儿说着说着,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是真的真的好想念小姐,可是小姐却一直昏睡着不醒,连自己都醒了小姐还不醒。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会守在小姐身边,跟小姐说话,也跟小姐肚中的宝宝说话。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然后快快清醒过来。
可是她每天都失望。没有小姐的日子她真的觉得好难过。
“小丫头别哭了,你家小姐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千机老人轻拍着巧儿的肩膀,温声安慰道,“放心吧,心儿总会醒过来的,说不定明天你就能听到你家小姐的声音呢。”
“真的吗?”巧儿眨巴着泪眼汪汪的双眸,小脸上满是期待与希冀。她所有的希望可都放在了千机老人的身上,如果千机老人都救不醒自家小姐,那她都不知道还有谁能有办法了。“千机师傅,我家小姐可全指望你了,你一定要让小姐早点醒过来啊!”
“我会的,别忘了我可是你家小姐的师傅呢。”千机老人暗自叹了口气,说得虽然坚定,可心底却没有任何把握。他也不知道心儿到底是什么原因而昏睡不醒,明明早已解了毒,人却半年都不醒来。
尤其让他担心的是,心儿的气息有时候会非常微弱,几乎是气若游丝,好像下一刻就会死掉似的。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心儿就这么去了。而且,心儿眼下已经怀孕六个半月了,正是肚中孩子生长发育成型的关键阶段,继续昏睡不醒的话,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一个不慎,孩子胎死腹中也是很有可能的。
总之,目前最最期盼的就是心儿能够快点醒过来,这样对心儿和孩子都好。
“小丫头,参汤已经不烫了,你快喂给你家小姐喝下吧。”千机老人伸手试了试汤碗的温度,然后递给巧儿。“仔细着些,我再去炼制几枚补气补血以及安胎的药丸来。”
说罢,千机老人敛起担忧的心思,起身去了丹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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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王府。
卧室内,深色的窗帘半掩,室内光线有些黯淡,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孤寂沉闷的味道,缥缈着哀伤,沉淀着凄凉。
“咳咳……咳咳……”低沉的咳嗽声间或响起,连带着扯出丝丝腥红,轻染于皇甫辰曜薄凉苍白的唇角,让人看着便觉心疼。
“王爷,老奴求求你好好将药喝了吧!再这样放任下去的话,王爷的身体会垮的啊!”福管家端着已经有些凉掉的药碗立在chuáng前,看到王爷嘴角缓缓溢出的血丝,眼眶都忍不住湿润了起来。“王爷,老奴求求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好不好?看着你这样日渐憔悴与消瘦,老奴心痛啊!”
“管家,把药端下去吧,本王不想喝。”皇甫辰曜懒懒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后又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鹅huáng色香囊,愣愣地发起呆来。
他还记得,这个香囊是他十九岁生辰那天,心儿亲手做来送给她的礼物,当日可是羡煞了皇兄。或许连皇叔、陌和寒也在默默地羡慕他,只是不若皇兄表现得那般明显。
甜蜜开心的往事历历在目,而令心儿与他却是天上人间各自一方。
上穷碧落下huáng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如今能陪伴他的唯有这个香囊了……
女人,你好狠的心,你怎能就这样抛下本王而独自离去呢?
皇甫辰曜心内无声地嘶喊着,忍不住地,悲痛而凉薄的眼泪脱眶落下,滴滴落到他的手上。
王爷又哭了……
福管家身子颤了下,不由自主地陪着皇甫辰曜一起落泪。眼泪流得又凶又急,却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映入王爷那双布满疤痕的手,伛偻的身躯再次因为心痛而颤抖,苍老的面容上泪水愈发地纵横斑驳,恣意奔涌。
还记得王妃住的那个小院突发大火的那一天,当王爷得到这个消息赶到时,整座小院几乎烧光了,只余下一堆被烧得漆黑的焦木余烬,以及一把快要熄灭的残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神智似乎不太清楚的乔嬷嬷,时而发疯般地大叫着让人去救太后,时而又狂笑着说曜王妃那个贱女人终于被火烧死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人当时俱是骇然一震。而他们的王爷更是一瞬间赤红了双目,一掌劈向乔嬷嬷,当场要了她半条命。
随后,王爷犹似失了魂魄般,弯身在仍旧炙烫的焦木余烬堆里,徒手疯狂地挖掘翻弄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颤抖着自言自语:“女人,不许你死,你给我回来!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你怎么可以死?你赶紧给我回来!你回来啊,本王命令你回来……”
王爷就那么一边翻挖,一边血红着双眸低吼,就像一个濒临困境的野shòu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与疯狂里。哪怕双手被烫破了皮ròu而变得血淋淋,王爷也一无所觉。而且无论是谁上前劝止,都会被王爷一掌用力劈开。
最后还是骤然出现的千机老人点了王爷的睡xué将王爷给制住。回到王爷的寝楼之后,千机老人给王爷扎了一套稳定心神与神智的银针,随后又细细处理了一下王爷双手上的烫伤,留下一瓶药膏便匆匆离去。
王爷一直昏睡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而醒过来的第一件事qíng是让人将已轻恢复正常的乔嬷嬷带上来。bī问之下,得知了事qíng的原委。
原来,王妃真的已经葬身火海!
便连罪魁祸首的太后也已经投身死于大火中!
王爷似乎不愿意相信乔嬷嬷的话,用力摇晃着她,咆哮着叱问了一遍又一遍。可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那便是:王妃已经死了,王妃已经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这般残忍的现实,让王爷痛怒攻心,当场吐血晕倒。
当王爷再次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担心王爷会因为悲痛王妃的死而再度陷入疯狂。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王爷没有发狂,反而变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好长一段时间里,王爷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不吃也不喝,往日那双勾魂夺魄的妖娆桃花眸里亦是空空dòngdòng,似乎映不进周围的任何人和物。
王爷就像一具行尸走ròu,更像一缕没有归宿的游魂,白日里dàng去引仙阁,一呆便是一整天。夜晚再dàng回来,窝坐在chuáng上,双手拿着王妃送与他的那个香囊,发着呆,落着泪。
如今半年都快过去,王爷依旧沉浸在王妃的死里不可自拔。比较好的是,王爷知道吃也知道喝了,虽然每次用膳都需要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好多遍,但好歹也算是吃了不是么。
可又让他忧心痛惜的是,这半年里王爷总在生病,病了又死活不肯吃药。除非身体它自己康复,否则任他如何劝说都没用。
他都不止一次地听到王爷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让他心惊胆战的话语,他说:“皇叔,你为何非要小曜好好地活下去呢?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心儿没有你,小曜一个人活得有多孤单,又有多痛苦!皇叔,小曜好想下去找你跟心儿,小曜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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