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女人转头看了他一眼
毫无征兆
直视他的眼睛
平静无qíng
然后她的目光与眉眼温和了下来,略打量了一眼,移开眼走了。
与两个同伴一起走了。
哈恩缓缓放松下来,擦擦手心的汗,轻轻吐出一口气;又坐了片刻,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他很像商业间谍吗?
还是说私家侦探……
为什么那个女人的警惕心那么高?
好吧,好吧,至少qíng况不坏,这女人体术过了八九大关——否则不可能在这么大的露天花园、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在这么多人之间,jīng确地发现他的注视。多看了他们几眼的、乃至盯着他们之中某一个看的,可绝不仅仅他一个这样子,有一个共同话题,接近起来总能容易一点……
可是,还是很难。
很难很难。
得好好儿想想……
好好儿想想,好好儿把握,哈恩。
好机会才懒得敲谁的门——它更喜欢看着人们为它打破头……
为了好好儿想想,哈恩从星网上搜集了一切他能搜索到的信息,结果把自己弄得既疲惫又亢奋,毫无睡意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从米隆的花边新闻里,从三流记者们所热衷的“单身贵族”排行榜上,看照认人,找到了那个女人的两位同伴的名字——一个是展奇,一个是茜岚。
因为睡不着,晚上十点多,哈恩去了餐厅。
看星星。
这个时候,这里极少有人。想吃夜宵,又用不着亲自过来。
落地窗。
六米多高、与墙一样长、无一隔断的落地大窗。
哈恩倒在落地窗前的椅子里,仰望浩瀚无垠的星空。
这令他渐渐平静下来。
而后哈恩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他转头望去,正好见到照明一路跳起,那个女人悠然走向自助区——自助区有供人亲自动手的古老火坑。白天还有石烤:用被沙漠阳光曝晒得滚烫的石板,来烤嫩ròu片儿,或者煎个蜥蜴蛋之类。
均是这里的地方特色。
哈恩被一股狂喜击中。
他深呼吸,然后起身走了过去。
“嗨”
“嗨。”
那个女人认出了他,止步停了下来。
哈恩只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膛:“你也来弄吃的?”
他学了厨师,不是吗?
至少不会丢丑
好机会才懒得敲门
可它偶尔心血来cháo,蹦来跳去,也会跌到人头上一回接下来,他们一起烤了点ròu,就着机械提供的新鲜的蔬菜水果沙拉,就着饮料,吃了一点东西,同时闲聊了几句。
气氛不错,于是互通了名字。
晓雪。
至于姓氏,哈恩没有问——或者说没敢问。
因为,若是问出一个赫赫有名、经常见报的姓氏来,他怕自己会失去勇气。
哪怕的确是家族乃至世家出身,至少……至少集训这段日子,可以当作不知道。
至于往后如何……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出身,那肯定可以从新闻上看到,不是么?
不会像他的父亲、母亲、继父那样,一别就成了永别……
然后他们离开了餐厅,回宿舍。
宿舍都一样,只是位置不同。哈恩的更远一点,于是他正好有借口绕上几步,送晓雪到她房间门口。
“明天有时间吗?”
“下午有。”
“那……我们一起吃午饭?”
然后哈恩看到他一见钟qíng的女人婉然失笑,了然而欣悦。
她会答应
哈恩眼睛亮了。
“好。换个号码吧。明早十点这样,我这边能完事儿。你呢?”
——噢耶……
三
当天晚上,哈恩辗转反侧,躺在chuáng上、闭着眼睡在那儿,却莫名其妙就乐了这么几次之后,哈恩起身去洗了一个温水脸,试图让自己放松与平静下来。
结果他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熠熠发亮的眼睛。
哈恩捂住额头
看来这一晚注定失眠了。
不过事实上,后来他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睡得很好。香甜酣畅,彻夜无梦。
而后一觉醒来,jīng神抖擞
……
此后的几天,一切顺利得几乎不像是真的。
两人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休息,一起嘻哈玩闹。
也一起去欣赏夜晚的沙漠里那广袤荒凉的景色——白天室外太热了静谧,无垠。
星月灿烂的光华下,天幕与荒漠在不尽的远处、在深沉的夜色间,上下相汇,成了一条地平线。
隐隐绰绰。盯着看,看不清;反倒是眼角扫过,能够瞄到那一线。
在这样的夜色里,他们尝试着接吻。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两人吃了晚饭去玩沙子,一直玩到十点多才想起要休息。
方向的关系,这一次哈恩的宿舍更近一点。
夏晓雪并没径直回去,绕了点路。他们在门口说了一小会儿话,依依吻别。
哈恩靠在门上,目送夏晓雪走远,拐弯不见,傻乐了一回,一转身开门进了房间;可没几秒钟,他又开门出来、飞奔而去,追过拐弯。
夏晓雪察觉了,止步回头,望向哈恩。
“嗳”
“嘿。”
“嗯……你那儿有饮料吗?”
“有。想喝什么?”
……
饮料当然可以让机器送到任何一个房间。并没有哪一个忘了这一点。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借口。
两人进门之后,当即缠到了一块儿,扭股糖似地腻了半天。
而后他们终于想起要先洗个澡,至少是冲一冲。
冲去沙漠里gān燥的细尘。
夏晓雪点了一杯饮料,去浴室往浴缸里放了热水,重又出来;哈恩不仅点了饮料,还要了一点小东西。避孕的小东西。
夏晓雪看到了,不禁奇怪:“你信教?我可没有宗教信仰。没关系吗——你面前这个是异教徒。”
哈恩莞尔,旋即笑容消失了:“我……母亲信教。”
“什么教?”
“基拉教……的一个分支。我闹不清楚。那会儿还小,嘴巴跟着她祈祷,心早飞到外面去了。”
那会儿闹不清楚,现在还不清楚吗?夏晓雪听出了不妥,抬眼望向哈恩。
哈恩偏脸避开了注视,坐在了沙发前端:“她去世了。和继父一起。bào动。”
夏晓雪点点头,还有些疑惑,但没问,只是走近了些,探手覆上哈恩的手。
哈恩抬头看夏晓雪:“你不问是什么bào动吗?”
两人视线相jiāo,片刻的沉默。
而后夏晓雪轻声开了口:“什么bào动?”
闭嘴
不要谈这种扫兴的事
难道你忘了娜伊那反应了?
你们只是聊起了以前的学校
她仅仅知道了你出自难民区
可是哈恩听到自己说了下去:“瓦辛的达斯喀难民区。我八岁生日前。说好去月亮上看一看的。”
夏晓雪又一次点点头,握住了哈恩的手。
哈恩反扣。
“我是地球人,刚移民到米隆不久。”夏晓雪坐在了沙发扶手上,“靠自己的努力,从难民区出来的,无一不令人敬佩。”她说着抚上哈恩的脸儿,摩挲片刻,倾身亲了亲他的面颊,“我曾经遇到过一些嘴碎的家伙。可我们为什么要làng费时间去理他们?他们妒忌,才会非议。”
她说这些的时候,温和了然,有着一种过尽风雨后的达观与平和,显然看出了哈恩的局促。哈恩不由赧然:“是啊,的确不用理。”心下却是蓦然宁静了下来,当即捉了夏晓雪的手啄了一下手心,只觉脸上发烫,于是催夏晓雪去浴室,“水好像满了。”
夏晓雪微微笑了,并不揭穿,只是又亲了哈恩一记;而后她从善如流,起身去了浴室。
哈恩往后坐进沙发里,朝沙发背上一倒,肩膀与背部缓缓放松下来。
彻底放松。
这令他整个人慢慢儿陷进了沙发里。
沙发真是舒适。
似乎比他房间里的好多了?
这一夜滚烫缠绵,又宁静沁凉。
第二天早上,两人与平时一样的时候就醒了,却不起来,只是在chuáng上聊天。聊到一半,哈恩忽然想起来了,就问了夏晓雪的姓。
等他们起身时,已经晚了点儿,去得有些匆忙。
好在三档组以上,并没有统一的训练方法——《天仑踏》那样儿的东西,这里怎么可能免费提供——对过了五六大关的人而言,所谓集训,主要是让大家彼此jiāo流。当然如果一个六级体术者与一个十四级高手相处甚欢,后者教了前者一些套路与技巧……协会也是乐见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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