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简丹一向如此,所以简芳并不招呼他,掂了一个慢慢儿剥,也是陪着女儿。
简丹瞧这夫妻俩均很自然,便没说什么:客气了,反而生分。
她悠然吃了四个,简芳才开始剥第二个。
没人说话。不过气氛却不错。
简丹掂起第五个荔枝时,开口了:“妈,你跟孙叔叔,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孙兴华一口茶就呛着了。
简芳目瞪口呆瞅简丹。
这种事,乍听之下难免惊悚,趁今天车祸刚过去,提出来最好;搁到以后再说,就突兀了——那啥,这夫妻俩现在处于一个“不应期”,只是口头建议,吓不坏他们。
所以简丹继续剥荔枝,一边暗自嘀咕:我这真是吃人嘴软!一边继续道:“我成绩不坏,大学总是考得上的。然后争争奖学金,做做家教接触社会,毕业工作,很快就能自立了……妈你还没满四十一,身体好,我那会儿你又是顺产,再要一个孩子不算晚。而且四十这样生个孩子,工作上没压力,对身体也有好处。还有啊,听说四十这样当爸妈的人,容易长寿!”
简芳总算反应过来了,又意外又羞窘,嗔女儿:“哪儿听来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简丹把荔枝送进嘴里,吐了核儿,慢慢儿道:“今天是我运气好……可要是以后又碰上个万一呢?再生一个吧,双保险。”关键是,你那亲生女儿已经去了啊!
孙兴华刚缓过气来,一听难得嗓门大了一回:“哪来的那么多万一!”
简芳也听得不高兴:“就是,乱七八糟想的什么!”
简丹声音低了几分:“非典不是刚过去么,这又车祸,谁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呢。”
——譬如外星人。
毕竟是继父,简丹又一向内向敏感,孙兴华自知嘴笨,怕一不小心无意间戳到了哪儿、让小女孩伤心难过,从来不说简丹一句重话;要教育什么,都是简芳出面。
而且,简丹这提议,除去理由不论,孙兴华多少难免心动,所以要他一口驳斥,他也说不出来,当下只道:“好了好了,你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啊?”说着推推简芳:你也说说你女儿,看她尽想些什么事儿。
简芳哭笑不得,狠狠一弹女儿的额头:“吃你的吧!”
简丹又吃了两个荔枝:“妈,我要是考上清华或者北大,你就再生一个?”
“……”
“北外也行吧?”
“……”
这种事要靠慢慢洗脑。只要条件许可,孙兴华当然意动,关键是简芳的想法。
只是简丹高考之前,不管是亲妈,还是继父,都肯定不会考虑这件事。
所以简丹也不急,念叨了这几遍,吃了十来个荔枝,回自己房间琢磨完了影集,又上网浏览了一两个小时。
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通过它,简丹很快弄清楚了以下东西:香港及新加坡几所大学的申请条件及奖学金qíng况;泸深股市及港股大盘行qíng;中国大陆住房政策;近些年来的人民币发行量。
她面临高考,所以她要关心学校。
她还需要钱,用来自立自足,用来调养训练这具有些孱弱的新身体,以及用来养老。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二〇〇二年,北大生物系入学的新生里,有没有江苏常熟的郑丹丹?
关键词一输入,一按回车,搜索引擎勤恳地给出了回答:有。
北大新生名单里有,江苏省常熟中学宣传网页里也有。后者还被当地论坛里的家长们转载了。
简丹往后倚进了椅子里,心中不解:她到底是回到了过去,还是进入了另一个宇宙?
这一点,事关重大。
进入了另一个宇宙,那她做什么都没关系。
回到了过去,那么她就得保证郑丹丹的生活不受她的影响——除非她能确定,改变郑丹丹的人生轨迹,不会令自己消失。
没有此刻的简丹,或许这小姑娘就死了,又或许原来那个会回来。
可是,她想活下去。
哪怕背负两个人的过去。
简丹一旦得出目标,当即开始行动。
要弄清楚自己到底处于哪一种境地,就得对比历史。
然而,这用来对比的历史,却不好找:简丹不是历史专业,至于上学时背的那些,早还给老师了。
像古代的,知道唐宋明清、陈汉吴广,诸如此类,但年份却不记得了。
而近代的,零一年申奥成功,九七年香港回归,七八年改革开放,四九年建国,四五年二战结束,孙老爷子蒋老爷子,毛老爷子邓老爷子。
还有别的什么吗?
噢,日本二战投降,是在东京湾的密苏里号上签字,旗舰嘛。九八年大洪水,朱总理大骂“豆腐渣”。
还有呢?
肯定有。然而早忘了。
年纪大的人,个个都这样儿……
简丹无奈,搜肠刮肚、刮肚搜肠,没有成果,随手前退网页,点开了一个申奥成功的视频报道。
那是当年宣布结果的会议现场,后方的座位,清一色红的西装外套。萨马兰奇一宣布,红西装们沸腾了。
而后镜头切换,大大小小的红旗,高呼狂欢的人群。纵qíng尖叫,喜极而泣。
音乐澎湃饱满,激越昂扬。
简丹神色无波,凝思沉吟。
之前查阅的这些,都没有不同。连这段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视频,也与她的印象吻合。
但是,这并不能证明她是回到了过去。因为按照汇氏猜想,不同宇宙的历史,没准就像荔枝与荔枝一样——高度相似。
这个猜想还没被论证,同样也没被推翻。
所以,既然重大事件这一块得不出结论,那就只有指望郑丹丹那一边了:郑丹丹的生活qíng况,她的住处,朋友,选课,男友,等等等等,是否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问题在于,如果调查那些,势必需要接近郑丹丹。接近的过程中,没准就会影响到郑丹丹。
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在没有论证排除两个丹丹发生接触的危险xing之前,这么做,一点也不明智。
所以,简丹遇到了两难的棘手问题。
04、潘静
这个问题一时无法可解,简丹便暂且搁下,转而浏览日记。
日记里十之八九的内容,对简丹毫无用处;余下的一两分,也得分析归纳。
十点五十多的时候,简丹掩上最新的一本日记,叹了口气,取过手机,将通讯录家庭一组内的“爸爸”,改了名称,换成了“吕一鸣”。
接着简丹花了几分钟,背了两块三条局部地图:小区以及附近;小学、初中、高中的jiāo通路线,包括公jiāo与骑车;高中的校园周边。
再次感谢互联网!
最后,临睡前,简丹去卫浴间泡了个热水脚,给自己按摩了一下足部经络:先前那位主儿积郁伤身,运动不足,结果明明不少吃食、不缺营养,却偏瘦……
旧事随风,前人已逝。从今晚开始,她会好好儿调养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
一大清早,简丹找了个旧脸盆,搪瓷的,而后她拎着一袋子日记,爬上顶楼,全都给烧了。
浏览过一遍,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必要再搁着。
烧去陪正主儿,烧了免得被人看了引人起疑,也烧给这对爸妈看、给潘静看。
这么大的动静,孙兴华与简芳都有点儿担忧,面面相觑。孙兴华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又推推简芳,两人一前一后跟上了顶楼。
简丹三下五除二就安抚了他们:“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从今天开始,一定要好好过,开开心心过,那些不高兴的事,统统让它去吧!”
她说话的当口儿,微风拂过,纸灰飞走了一大半。
两个当父母的就乐了。
平心而论,简丹遇上的危险,并没有那么严重。因为简丹坐的是公jiāo车,公jiāo车又高又大,乘客摔了一车厢,扭伤了一串,轻伤了几个,重伤一个,但没人死亡,qíng况是整场车祸里最好的。
不过简丹肯这么想,简芳与孙兴华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与她说这些。
接下来,简丹整了她的房间。简丹到底带着伤,简芳劝了一句没拦住,只得帮忙。
母女俩半个小时,理出了两大箱子旧东西。
孙兴华则弄来了两个纸箱子,去附近超市买的,两块钱。
一箱子是穿不着了的衣服,可以捐掉。
一箱子是小学与初中的课本试卷,以及其它杂物,就算不卖给收废纸的,也可以封存了。
他们这楼是多层,下面加了半层,每户都分了个储物间,孙兴华乐呵呵把箱子抱下去,往储物间里一丢,再一趟,而后门一关,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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