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怕她身子受不住,我所开的药物大抵是些温和的,再伴以食疗之法辅助。祛邪之药却是不敢多用,这么视时而行,要待病愈怕得有些时日了。且便这病去了,身子也需得慢慢调养恢复着,往后怕也再经不起什么大的折腾了。
算起来皇后尚未至天命之年,却已是这般神虚气弱、病疴缠身。想到民间盛传中那dàng寇杀敌,挽胜败于顷刻的女子,不由不让人心中喟叹。
寝殿的四间房室具是由长廊一字相连、面阔而设,由最西侧的书房移步至东侧的居室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站在敞开的高浮雕花门前,我敛了敛心神轻吐口气,压低声音缓缓向内道,“糙民林沐秋前来为娘娘请脉。”
“林先生,您快请进,萍儿姑娘早已吩咐过了。”
应门的仍是上次来开门的那个宫女,好像是叫什么香的,见到我亦忙屈膝施了一礼,侧身将我们让进了房内。
房间里早已没了昨日那般浓重的苦药味,尚余的一缕也被氤氲满室的淡淡甜香冲散的渺不可闻。
昨日我将着一些护理的要点与当注意的地方详细说与了萍儿,这其中一个便是通窗。太医们许是怕皇后再次受凉不敢让见了风,却适得其反,反而滋生了病源。像前几日那样窗门紧闭,半丝风也不敢漏进,也难怪会那么快就倒下两个了。
望了一眼檀木几上紫砂香炉内缓缓升起的袅袅青烟,我闭目深深呼吸了
33、坤羽宫中...
一口,不禁扬唇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错,淡淡清慡的香气夹着丝缕甘甜与我亲手配置的香蕈也丝毫不差,能照着我列的几样糙药和简单的说明在一个早上就调配了出来,只这一点,这萍儿也当得慧质兰心了。
见我走进,另一侍立在外间的宫女也慌忙屈膝施了一礼,我挥了挥手示意起身。这外面便只留了她们两个,而内间更是只萍儿一人伺候着。毕竟这病终是会过人的,没必要当尽可能的少些接触。即便是她们三个还有现留在寝殿不多的宫人,包括我与小桃在内,每日里也都会服了剂糙药作着预防。
至于寝殿之外的人……我倒是觉得隔离的这一项做得当真是不错。
小宫女直接将我引到了屏风前,没有通禀示意我直接进去。点点头,我瞥了身后的小桃一眼让她留在了外间,径自绕过屏风转进了内室。
“林先生,”
莆一转过屏风,便见着萍儿已迎立在侧。蹲身施礼后,她侧头看了一眼幔帘内,轻声道:“娘娘刚刚睡下,要不要等一下再来请脉?”
“不必,”我笑笑摇了摇头,“有劳萍儿姑娘将娘娘的手臂搭于帘外即可。不过片刻,不会影响了娘娘休息的。”
“恩,也好。”萍儿点了点头,走回幔帘前依言做了。
不过是每日循例的请诊,又问过萍儿一些皇后服药后的细况,我心里便已有了底。
“怎么样,娘娘的病可是有了好转?什么时候方能去了热?”萍儿从新为皇后掖好被角,转过身压低了声音问道。
“恩,好转自是有,可要完全去热却也没那么快。”我淡淡一笑。皇后服药后的qíng况与自己所想相距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些,也许是凭着一股超于常人的韧力吧。这样看来,虽药温而治病不速,但不过十几日也可病愈了。也许过得四、五日,便可将封禁打开了。当然,再之后血气的调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就是说,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了。”萍儿也也没细问那些她不懂的医术上的东西,只是简单地向我求一句保证,好似这样便可彻底安下心了一般。
“放心,”我对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不出二十日,娘娘即可病愈。”
“呼……那就好。”萍儿长呼了口气,轻抚了抚胸口展颜一笑,“这次多亏林先生您,如果只靠那些太医的话……哼。”她没有说下去,一声轻轻的鼻音却已道明了不满之意。
“呵,其实我与那些太医不过所长不同罢了。”摇头笑笑,总觉得这个萍儿似对那些太医有很深的成见呢。
“若换作是其它内症,我却是如何也比不得那些前辈的。”直起身,我一边踱步向外走一边轻声于她道。
萍儿微低了头走在我身后
33、坤羽宫中...
,不见接话,也不知是否听了进去。我倒也不是很在意,不过是又被人qiáng加了顶高帽子多少有些无奈。可待走到屏风后,抬脚便要跨出里间了,却是被萍儿低低唤住了,“林先生……”
“恩?”停下脚转身看向她,却见她依然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我不禁几分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只静默等她开口。
片晌,萍儿抬起头,唇边勾着轻浅的笑容,眼中却似一抹若有若无的黯色滑过。她侧头向内望了眼静谧的幔帘内,转回头对我笑了笑道:“娘娘一时怕不会醒,奴婢送送林先生吧。”
“好,有劳萍儿姑娘。”知道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讲,我自是不会推拒,点点头当先步出了内室。
34
34、轻言慢谈...
“萍儿姐?”
我与萍儿先后转出了内室,外间里的两个宫女忙迎了上来,脸上都微带着惊讶。毕竟萍儿两日来都随伺在皇后身边,几乎没有走出过内间。
先头两个内间伺候的宫女相继染了病后,为了避免病气再过人,那些贴身的活计其实都是萍儿一人在打理,能一直坚持到现在,身子骨也真可说不是一般的好。
“恩,我与林先生有些事要谈,你们守在这里就好,如果娘娘醒了,立刻到书室来唤我。”萍儿简单对两人吩咐了一句,便随着我与小桃回了西间。
“小桃,去沏壶茶来。”净过手,在矮几前坐定,我将小丫头支了开,随手从几上拣了个柑橘剥着,静等着萍儿开口。
“林先生,”萍儿侧身坐在矮几的另一端,一边用湿巾拭着手一边看着我缓缓道,“奴婢只是很好奇,先生的医术如此不凡不知是师承何人?”
“哦?”没想到开口却是这样的话题,我不由微愣了下,顿了顿方淡笑道,“我的医术大都是医书中自学来的,谈不上什么师承……”
“自学?自学便可以如此年纪治愈整个太医署都束手无策的难症么?”未待我话落,萍儿便急声出言打断,眼里满是不信之色。
“呵,”我笑了笑,虽然不知她为何对这些如此有兴趣,但对此类疑问,我早于几年前便已想好了说辞。“其实论起医术药术我都是不能与太医署的老前辈比的。”见萍儿一脸不赞同又待张口反驳的样子,我忙挥了挥手示意她容我把话说尽。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很,这话并不是自己谦虚。
在前世自己主学的是西医,对中医只勉qiáng算得是略有涉猎。而来到这里后,我学医的时间也只是离开崔府的六年。论起在中医上的造诣自是不能与那些jīng研了数十年的老大夫比。而西医……除了一些简单的伤口fèng合,我实在想不到在这没有器具、没有药物的古代还能用上什么?
“我不过是对几种病症的诊治较擅长罢了,而娘娘的病恰好便是其中一种。”将之前她完全没听进去的话又重复了遍。瞥了眼走进屋的小桃,我淡淡说着这两年前从自己第一次施医后便已对母亲与小桃她们圆过的说辞,“至于治这几种病的方法也是机缘下偶得的一本医书上看到的,只那医书已是残缺不全,名字更是无迹可寻,当真是可惜。”说罢摇摇头轻叹了一声。
的确是可惜,早知会有这样一天,当初自己就该转学中医才是……
“三年前……”萍儿突然低了头,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
“萍儿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橘子都下了肚了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我不禁出言轻唤了两声。
“嗯……没是。”萍儿抬起头淡淡一笑,可我却清
34、轻言慢谈...
楚地看到她眼中流转的点点水光。
“是我又起了执念,只是想到几乎是同样的病症,皇后娘娘能得遇林先生,可当年……却是没有人救得了他……”
……他?还是她?
看萍儿那qiáng忍泪水的模样,想必定是至亲的人了?这便是她对那些太医极是不满的原由吗?
“呼……到了今日,再想这些又如何呢?”萍儿长吁了口气,略缓了神色,“真是抱歉,林先生,问了这么多无谓的话。”
“无妨,亦非什么不可说的。”我笑笑,执起小桃放于几上的茶壶注于她面前云青薄瓷的茶盏内,“尝尝看,小桃沏的花茶味道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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