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回忆里的风景_素光同【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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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徐白之所以喜欢和谢平川聊天, 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无论她开启什么话题,谢平川多半都了解一二。

  如今也是这样。徐白接着说:“是啊,亨利八世改革宗教, 是为了娶第二任妻子,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

  她联想到了什么,压低自己的嗓音。

  傍晚六点正是下班高峰,拥堵的车辆排起了长龙。谢平川刚好转过脸,和徐白的视线jiāo汇。

  徐白打开了车窗,不过只有一条fèng。她的头发被风chuī得微乱,还有几缕搭在了脸颊边,谢平川想碰她的头发,但是刚抬起手,他又放下了。

  徐白压根没注意。

  她转述着近期的工作:“我已经翻译了二十万字,写到主人公的老年时期……虽然它是一本冷门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翻译。”

  谢平川为徐白找了一个理由:“你可以把体验到的感qíng传达给别人,使别人为它而感染,也体验到这些qíng感。”

  徐白双眼一亮:“是啊,我是这个意思。”

  她不自觉地靠近他:“你说得非常对。”

  谢平川却道:“这句话出自《艺术论》,是列夫托尔斯泰的原话。”

  趁着徐白近在眼前,谢平川伸出一只手,他把徐白散乱的一缕头发,拨到了她的耳朵后面。

  收回手的时候,指尖擦过她的脸,触感让人流连。

  徐白心不在焉,她脱口而出,喊了他一声:“对了哥哥,我还想翻译……”

  一句话没有结束,徐白就停住了。

  人们常说习惯很难改变,哪怕改变了,将来还有重拾的可能。根据徐白的亲身经历,她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徐白不再开口,很安静地坐着,耳畔响起汽车鸣笛,拥堵的车辆逐渐疏通。

  谢平川勾起唇角笑了。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的话说完了么,还想翻译哪本书?”

  徐白道:“Mohsin Hamid的新书《出逃西部》。”

  谢平川又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徐白轻声道:“哥哥。”

  机动车道畅通无阻,他们快要抵达目的地,谢平川顺路拐了个弯,驶入徐白居住的小区。

  他和徐白说:“既然你想起来了,别再叫我总监。”随后又提醒道:“也不能叫谢先生。”

  徐白听完这句话,盯着他看了一阵,但她并未反驳,好像是同意了。

  谢平川觉得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距离徐白远远见到他,就会扑上来的那一天,似乎也不太远了。

  然而次日他就公务缠身,无法在六点前准时下班。

  作为一个新兴的互联网公司,恒夏集团在短短三年内发展壮大,得到了业界巨头的鼎力支持,占领的市场份额也节节攀升。

  他们公司主营云服务,以及定向第三方处理,同时看中了教育市场,正在推广学习类的APP。

  如此庞大的工作量,不可能都由公司员工完成。所以有一部分的非核心业务,被外包给了成熟的软件公司。

  其中一家公司近日要求沟通,因为他们的项目即将完工,谢平川便带了几个人验收,季衡正是随行的高管之一。

  就像徐白那天在食堂听到的那样,季衡确实是恒夏集团的一员。当年他在硅谷也算吃香,不过感qíng生活一直不如意,恰逢谢平川在国内创业,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把季衡给挖回来了。

  季衡最近常去外地出差,回公司还不到一个礼拜。

  今天又跟着谢平川谈判,谈了整整一个下午,等到会议结束时,天色都已经变暗了。

  此时将近晚上七点,谢平川和季衡坐在一辆回程的车上。

  季衡知道徐白的事qíng,可惜没机会问,今天总算钻到了空,季衡便抓住谢平川:“谢总,你真有本事,我特别佩服你。”

  商务车内部空间敞亮,前排便是低声jiāo谈的同事。

  季衡仿佛比赛一般,把声音放得更低:“我说真的,谢平川,你什么时候摆酒席,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最近花钱如流水,但你是我十几年的朋友……”

  季衡话中带笑道:“你的份子钱,我肯定要出的。”

  在季衡的眼中,徐白来公司工作,无异于羊入虎口。他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要去喝谢平川的喜酒了。

  谢平川却有意转移重点:“你最近钱不够花吗?我可以借你,按银行利息。”

  季衡果然被带偏了方向:“要是你没钱了,我借你钱,可不会收你利息。”

  谢平川道:“我的意思是,按银行利息给你补贴。”

  季衡没绕过这个弯,自觉刚才误会了谢平川。他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愧疚,伸手揽住谢平川的肩膀:“咱们还没吃晚饭吧,到公司都七点多了。”

  诚如季衡所言,这辆商务车抵达公司时,时钟已经指向七点半。而在这个点,公司食堂都关门了,如果想弄点吃的,只能去附近的饭店,或者仰仗于外卖。

  季衡既不想去饭店,也没心思点外卖。下车以后,他走向了公司的对街,停在一家包子铺的门口,和那一位老板娘说:“简老板,十个包子,谢谢。”

  包子铺的门店很窄,大约仅容两人并排。

  内部装潢也很简单,左侧是一列笼屉,右边是一把椅子,而站在椅子之前的,便是季衡口中的“简老板”。

  或者说,她是徐白的初中同学简云。

  说来奇怪,十年以前,季衡第一次见到简云时,简云和母亲就在公园里卖包子。数年之后,季衡再次与简云重逢,她改在他们的公司门口卖包子。

  她卖的包子皮薄馅多,可以算是风味俱佳。

  不过店里只有简云一人,她起早贪黑,挣的都是辛苦钱。

  简云今日与往常一样,她盘起自己的头发,腰间系着一条围裙,听见季衡刚才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简老板。”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包子。

  季衡笑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我说呢,你的这个店,是附近最好吃的。”

  言罢,他还告诉简云:“对了,徐白回来了,你不是向我问过她吗?我只知道她在英国,但是现在好了,徐白学成归国,也在咱们公司上班。”

  简云把包子装进纸袋里,小心翼翼地叠好了封口。

  她垂目看着袋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在你们公司做翻译吗?小白和我提过,长大了要做翻译。”

  季衡接过沉甸甸的纸袋,双手都被捂得温热。然而盛夏时节,傍晚的风都带着未散的酷暑,这种刚出笼的热包子,可能并不受欢迎。

  季衡和简云闲聊道:“是的,徐白很有毅力,她实现目标了。”

  简云由衷笑道:“那就好。”

  季衡今天和简云说的话,比平常都要多不少。归根结底,竟是沾了徐白的光,季衡有一点不服气。

  他把手伸进口袋,打算掏钱买单,不过手刚伸进去,季衡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忘记带钱了。

  七点多的街区热闹非常,这一块jiāo通发达,设施完善,附近还有写字楼区域,人流量不可谓不大。

  季衡或许是在场所有人里,最为尴尬的那一个。

  他连忙回头,寻找谢平川的身影。

  可是别说谢平川了,连那一辆商务车,还有车上若gān同事,此时都不见踪影。季衡才终于想到,依据谢平川的习惯,他今晚回公司之后,必然要先去办公室,查阅今天下午漏看的邮件。

  季衡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道:“啊,简老板,我能不能赊账,待会儿我回公司……”

  季衡一向是皮糙ròu厚的人,何况他今年已满三十,见过不少大风大làng,他不该表现得这么局促。

  包子门店里气温偏高,简云的额头出了一点汗,她用毛巾擦了擦脸,接着和季衡说:“不用给我钱了,今天的包子,算我请你。”

  季衡还想再出声,旁边却来了别的顾客。

  季衡口gān舌燥,无奈地抿了抿嘴,心想等他回了公司,一定要问谢平川借钱。他打算借上一千块,再下来把包子都买了,回去请全公司加班的同事吃一顿。

  简云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见到季衡好像还口渴,她又给了他一杯冰豆浆。

  季衡不能不收,他连忙道谢。

  等他跑回公司,谢平川果然在办公室。季衡整理好今天的文件,主动拿到了谢平川面前,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开口和总监借钱。

  总监办公室内,吊灯亮如白昼,谢平川还在伏案工作,但他并没有只做公务,他还抽空给徐白发了微信。

  季衡瞥了一眼屏幕,瞧见徐白发来的颜表qíng,是一只小白猫在蹭人……啧,好会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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