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华,遇见最好的你_沉埃【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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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上的座位是很整齐的四组排列,每组两张独立的桌子并成一排。班主任给了他一张桌子,李想便搬着这张桌子到了教室底部正中央的位置。那一列,只有他一个人。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孤立了起来。

  李想不主动找人说话,但总是会有人热心地去结jiāo新来者。所以同学们对他的qíng况慢慢地知道得也多了起来。他本该念高二的,但在北京时旷了大半学期的课,在转到霖州后,他的父母就保守地让他选择在高一重读。所以,高一七班的李想要比班上多数人都大一岁。

  起初大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学,他也不说为什么会旷了那么多课。别人问他,他只说父母生意太忙,让他回老家跟着祖父母好有照应。

  可是有一天一个玩笑闹开了他隐去的谜团。

  在高一七班,饮水机是放在教室后墙黑板边上的。课间时,那周围便充斥着速溶咖啡、牛奶麦片以及各色茶食混杂在一起的酸焦甜腻。

  有一次,虞连翘正巧捧着杯子在那儿等着续水。

  她没那么多选择,除了白开水,偶尔会冲一些绞股蓝。家里放了一大袋,还是她姑姑买给奶奶的,说是有抗癌降压的效果。虞连翘看一眼杯中那被水浸泡过的叶子,暗沉糜败,心里一点也不信喝了它会管什么用。她爸爸还不是死了。奶奶也仍旧是那副样子,没有更坏但也不会好了。身体就像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总会在某天说报废就报废。

  这么想时,虞连翘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自觉有些悲观,但无可否认生命的真相就是这样。热水缓缓注入杯中,突然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撞了过来,水在她手上晃出了一大片,手背和袖口也被溅上了,所幸那水并不太烫。那男生连说了两声对不起,虞连翘笑笑说没事。

  不一会,她又听见那男生在身后嚷嚷:“喂,李想,你头上怎么都是粉笔灰啊!”

  李想说:“不是。”

  那男生手伸过去,“就是啊——咦?”

  “说了不是。”李想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的愠怒。

  “真擦不掉哎。是什么东西?白头发?还真是白头发!怎么长这么怪!”那男生凑近一点看,还拍了拍旁边的一个人,手指着说:“就这顶上一块,没见过这么怪吧。”

  不知是谁,哈哈笑着说:“这不白头翁嘛!”

  虞连翘忍不住也转头看去。那个懒散地趴在桌上的男生,在他的头顶近前额处有一个灰白色的圆圈,一块钱硬币般的大小。少白头很常见,但像他这样全黑的发间杂了这样一圈白,确实引人注目。

  虞连翘端着水杯往回走。走到他身边时,只见坐在李想前排的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手臂。那是他们的女班长金菁。

  李想抬起头。

  金菁问:“你头上怎么回事呀?”

  “摔的,摔了个窟窿。好了后,那疤上长出来的头发就是这样了。有意思吧!”李想嘴角噙着笑。虞连翘走过去了,才又听到他说,“要不是怕我摔残了,也不会把我从北京转到这儿来。”

  暗嘲的口吻,虞连翘又回了一次头看他。这次是正面,棱角分明的脸,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冷意。但他对女生倒是不冷嘛,虞连翘心想,至少和金菁有说有笑的。

  这只是乏味的高中生活里的一段小cha曲,唯一变化的是,李想多了个绰号叫“白头翁”。渐渐地,大家也都知晓了他是因为滑雪摔破了脑袋、胳膊和腿,躺了大半年的医院,这才转学来到了这个沿海小城。

  白头翁,虞连翘从未这样叫过他,事实上她从未叫过他,以任何形式。但却是这样一个她从未当面叫过名字的人,把她从最坏的境遇里拖了出来。

  车里计费的码表嘀地响一声,他们俩分据着座椅的两端,都没有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能聊什么。

  在长长的沉默里,虞连翘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近在身旁的李想。他有着俊朗的脸廓,眉毛浓黑,她看了一阵,心里有些庆幸这时的他正阖着眼睛假寐。

  车快进青磐街路口时,虞连翘出声让司机停下。李想睁开眼,虞连翘说:“车往里就不好走了,我就在这儿下吧。”

  她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李想在她身后忽然开口:“你不会再去了吧?”

  虞连翘顿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啤酒。我看到那件裙子上印着‘燕京啤酒’。”李想也望着她,只见她摇了摇头,动作很小但很坚决。

  他当然会注意到。虞连翘没有感到那种被看穿的羞恼,可能是他那不带评判意味的态度,也可能是她的qíng绪已经负载得过于饱和。

  她张了张嘴,想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别人”,但立马又觉得毫无必要。

  她往前走。活下来了,那么所有的忧虑都需要她继续去忧虑。

  李想倚在街口那户人家的檐廊下。白花花的光线下,她的背影短短的一点跟在她脚边。

  青磐街,宽不过两米。街道两旁是连排的老房子,砖砌的墙,木头做的门窗,时间早已改变了它们的本来面目。

  虞连翘在离他十几米远的一间房前停下。她拍了拍门板,没叫喊,只是耐心地等着。

  他知道她的嗓音是哑的,不知道她家里人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不知道她家里都有什么人。

  出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很老了,背是弯的,嚅着嘴不知说什么。应该是她的奶奶,他记得她打的电话。很快,她们就进去了,门又被关上。

  李想从屋檐底下走出来,8月29日,他算着日子,再过两天是开学报道,再过四天,高二就开始了。转念又想,虞连翘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难以想象。

  李想走得烦躁起来,八月底的太阳仍旧是那么灼人,他能感觉到那股子热气,绵绵不断地从脚底下蒸上来。回去睡觉吧。太累了,最好能一觉睡到死。

  第6章

  当高一七班升为高二七班时,教室里有四分之一的面孔变换了。李想选的是理科,所以仍旧在这个班上。

  开学那天,他到得很晚,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一路狂奔上楼梯,却在进教室时,放慢了脚步。

  班主任已经站在台上开始讲话,李想仍旧保持着速度,缓慢地走着。每迈一步,他的眼睛便顺着课桌的横排自左而右地扫视。

  没有她。一直走到教室末尾,走到了他的座位上,李想也没看见虞连翘。

  她分去文科班了吧。

  后来班主任开始点名,李想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听去,没有她,当然也没有她喊到的声音。李想有一刻发愣,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除了那天——她嘶哑的喊叫,他似乎从未和她说过话。在那天之前,他们没有过jiāo集。

  当然,他对虞连翘是有印象的。因为她几乎是班上迟到次数最多的,好多次都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每到放学,她又几乎是第一个走掉的。李想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女生总是这样来去匆匆。她赶什么呢?

  课本源源不断地从前面传下来,垒成了厚厚的一摞。李想随手打开一本盖到脸上,新书的那种油墨味道依稀可闻。他想起清晨的那个梦。铃声响过,虞连翘又一次迟到了。她站在教室门口,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有急速奔跑后泛起的红晕,但她的目光穿过黑压压的头颅投向他。她是在看他,他确定。

  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了,他梦见她。

  这些梦做到最后总在他心里留下一丝罪恶感,一丝空虚感。但他还是会期待再梦见她。这种期待潜伏得再深,他也能觉察出来。像柳絮拂过皮肤,像一只小手轻轻挠他的心,起初是很细微的,然后渐渐扩散开来。压抑不住的。

  九月三日,开始正式上课。

  每到课间休息时间,李想便沿着高二年级的走廊走上一圈。他们这年级总共只有两个文科班,八班就在对面,一班则在走廊的另一头。他戴上眼镜,极有耐心地透过一扇扇窗户寻找着那一个身影,却遍寻不着。他甚至跑到教室里面去看,但始终没有看到虞连翘。

  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早自习后,李想去办公室找班主任。

  “孙老师,你知道虞连翘被分到哪班了吗?”

  班主任哒哒地扣着办公桌,目光横向他,问道:“你怎么想起找虞连翘了?”

  复兴中学对男女生间的jiāo往一贯警惕,这一问正是防微杜渐的意思。李想岂会不知。

  他随口扯了个谎:“听同学说她以前跟一个老书法家学过毛笔字,我爸想找人写幅字,我想找她帮忙问一问她这个事。”李想猜测说什么理由都不如扯出他爸管用。当初转学时,李剑华曾捐了一大笔钱给学校的信息教育中心。

  果不其然,班主任一面应着,一面从抽屉取出名册翻看。“噢,虞连翘啊,她分到八班了——嗨老陈,虞连翘是在你们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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