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人,不只乔叶夫妇,连律师都愣住了。
乔伟雄当年买下新房从长机搬走后,旧房就留给了女儿乔叶。那套旧房子他已经花钱买下了,由没产权的家属房变成了有产权的私房。给了女儿后就产权过户改成了乔叶的名字。新房办理产权证时,穆兰因此提出直接办成儿子乔穆的名字:“你给了女儿一套房,也得给儿子一套。不然将来这套房子做姐姐的还有权利来跟弟弟争。”
乔伟雄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房产证办成乔穆的名字,儿子有保障,老婆才高兴。不过他知道女儿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不高兴,毕竟城里的房子比长机的房子要值钱得多。为免生事端,这事他一直瞒着乔叶,让她以为房产证是顺理成章办的他的户头。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乔穆拿出了一套产权证的复印件给律师看,律师仔细看过后,给了乔叶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如果这些复印件是真的,这套房子就是他的个人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乔叶不肯相信,嘴唇哆嗦着:“不,我不相信。复印件可以造假,你把产权证原件拿出来给我看。”
乔穆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的产权证为什么要拿给你看。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房管局查呀!”
说完要说的话,他直接拉开大门,一脸霜雪般的冰冷:“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寒假快要结束时,准备返校的秦昭昭听说了乔叶一家准备卖房的消息。他们打算把“中南海”那套房子卖了换成现金,然后去北京求医。这事让整排平房的邻居们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秦妈妈叹气:“那么旧的房子能卖几个钱啊!最多卖个两三万块。现在急着卖的话,还卖不到这个价。”
周大妈也叹气:“其实得了这种病真是没必要治了。卖了房子的钱又能治多久呢?何必落得人财两空,而且卖了房以后一家人住在哪呀!”
“说是打算在家属区随便租一套空房先住着。”。
长机家属区现在有很多闲置的平房,基本上都是搬去市区住的人家留下的空房子。因为平房不像楼房可以买下产权,依然是属于厂里的家属房,所以不能转手卖掉。但那些人也舍不得就这样归还给厂管理处,依然是占着这个户头,哪怕白白锁上好几年。方正军就打算卖掉房子后先找一户合适的空房租下来住。
有人说:“我要是乔叶我就不治了,宁可留着钱和房子给老公孩子。”。
又有人说:“乔叶也是想多陪陪女儿。那天我去看她时她一个劲哭,说她就是小小年纪没了妈,深知那种滋味不好受。所以想尽可能和圆圆生活得久一点。”
“唉,大人有病都罢了,最可怜的是孩子啊!”
这一句话赢得众人的一致点头认可:“对,最可怜的是孩子!”
秦昭昭听得满心恻恻然,的确,最可怜的是圆圆。如同当初穆兰躺在医院的生死不明,到最后的撒手人寰,最可怜的人是乔穆一样。
没过两天,又听说乔叶改变主意不卖房了。延长生命需要付出巨额医疗费,她最终还是不想让这个家因为她这治不好的绝症而倾家dàng产。如果把房子卖了,以后圆圆跟着她爸连个安身栖所都没有了。她注定是要“走”的,何必把他们拖累得一无所有人财两空。
虽然一直对乔叶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听到她这个决定时,秦昭昭一颗心满是酸楚。乔叶起初尽一切努力想要活下去,是因为女儿;而她最终放弃求医等死,还是因为女儿。尽管她在做姐姐这方面一无是处,但作为母亲,她实在无可挑剔。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孩子过早失去母爱。如果当初穆兰躺在医院等钱救命时,乔叶能做到将心比心去考虑一下乔穆的感受,不那么冷酷无qíng落井下石地对待他们母子。以乔穆重感qíng的天xing,瘫痪的外婆都不肯放弃,对患病的姐姐也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切都有因有果,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所以,秦昭昭也能够理解乔穆在这件事qíng上的冷漠与无动于衷。
离家的前一晚,秦昭昭一定要跟妈妈挤在一起睡。以往都是妈妈对她千叮嘱万嘱咐,这回换成她“要求多多”:“妈,你和我爸在家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不准生病!不准出事!不准让我担心!”
秦昭昭希望父母都保重身体,好好的别出事,不要令她担心。却不知她过完寒假返回上海后,父母却为她担足了一颗心。
2003年chūn天,一种被命名为非典xing肺炎的传染病在全国各地蔓延开了。3月份的时候,非典还只存在于众说纷纭的传说。到3月底4月初,传说越来越有根有据,官方也终于正式承认了新型传染病的肆nüè横行。
4月4日,上海正式确诊首例非典xing肺炎。抗击非典成为上海滩最当务之急的大事件。
早期的非典只在南方一带传播,譬如广州深圳等地。但因为现代化都市的jiāo通太过方便很快在全国甚至全球传开了。国内一些大城市因流动人口频繁,很快一再地确诊非典患者。尤其北京是首当其冲的重灾区,患者每天以一百余例的速度递增。上海的疫qíng相比之下不算严重,只陆续确诊了四例。
秦氏夫妇听说上海有了确诊病例后,一颗心就悬起来了,打电话来对女儿千叮万嘱要小心。秦昭昭让他们不用担心,说学校在非典防治方面的工作做得特别扎实,扎实得都有不少同学嫌烦。
那时校方确实把防治工作做得很到位。学校建立了“晨检”制度,班gān们每天上午负责统计全班学生的体温数据,按时向主管部门报告。学校的宿舍、教室、图书馆、影剧院、会场等人群聚集的场所每天都进行消毒。每个学生都发体温计,每个宿舍都发消毒水,走到哪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学校一开始处于半封闭状态,出入要佩戴校徽,学生证更是要随身携带。4月下旬学校有一女生因发烧感冒入院,立刻因疑似非典被隔离观察。紧接着校方以上决定对她所住的宿舍楼进行隔离,连夜完成封楼措施,全宿舍楼两百多名女生开始了隔离生活。好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她被确诊为是扁桃体发炎而引发的感冒发烧,排除了非典嫌疑出院,当天下午宿舍楼解封。
学校全面停课封校了,学生们一律不准出入。本地生们跑得快的赶在封校前回了家,没来得及跑回去的则被“关”在学校了。家长们闻讯赶来看望孩子都不准进学校大门,只能隔着栅栏跟自己的孩子对话、把带来的东西递进去给他们。好多女生哭得稀里哗啦——那场景,都跟探监差不多了!
原本每年的3、4月份正是毕业生求职的高峰期,但这年因为发生了非典疫qíng,让毕生生的求职都没法进行。自4月中下旬以来,全国各地基本已停办了各类大型招聘会。各高校也纷纷取消或暂停了用人单位到校内举办招聘活动,同时严格控制学生出校跨地区流动求职。上海也不例外,全市暂停举办各类招聘会。即使有些学生已经和用人单位有了初步意向,但是因为非典,学生没法外出面试,公司的招聘、面试计划也都更改了。这场灾难实在是给毕业生的求职就业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秦昭昭的表哥永新这年大四即将毕业,3月份毕业实习时他们一批学生去了广东,结果实习结束后学校都不让回来,因为那儿是疫区。后来他们还是坚决回来了,一回来就直接送校医院隔离半个月。然后就是等待,一直等到非典解禁后才开始找工作。
疫qíng虽然开始于南方,却在北方蔓延得更快。最初广东一带谈“非典”变色,后来却是内陆城市更严重。所以秦昭昭打电话给谭晓燕关心她时,她倒过来说她:“我们这边已经乱到头,倒是你们上海才刚开始乱,你自己小心一点。”
非典已经基本从广东转移开了,谭晓燕说起当初深圳市民们的种种恐慌之举时只觉好笑:“街上到处都戴口罩的人;公jiāo车几乎没人坐;白醋因为据说是对抗传染病有效卖到几十块钱一瓶,贵得忒不像话了;最好笑的是有天我去银行取钱,前面排了好几个人,正好我那天有点咳嗽,结果咳了一通后发现一个排队的人都没了,全吓跑了。就这样我省了排队的时间直接取钱走人。”
谭晓燕说得好笑,秦昭昭听得也好笑,两个人笑了半天。非典疫qíng虽然严峻,但还是可以苦中作乐。
除了谭晓燕之外,秦昭昭还关心牵挂的人自然是乔穆。2月初凌明敏就去了香港,现在乔穆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她担心他会照顾不好自己。于是隔三差五地给他发短信,询问他的qíng况。他说他们学校也停课了,同时他自己教的几个学生也因安全起见暂时停了课。现在他基本上都在自己家里呆着,偶尔外出也是去舅舅家看外婆。这让她比较宽心,因为这样被感染的机会就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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