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好像很艰难,因为他的嘴唇每动几下,便会有更长时间的静止,然后,继续。
而叶文彰,也鲜见的没有催促。他甚至比莫飞更平静,更冷凝,一动不动,整个人就像被一块冰封住了,越来越冷,越来越硬,最后,变得木然。
那天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叶文彰也开始了深居简出的生活,他常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藏书楼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却不愿再进书房。
连惜心里难受,倒不担心叶文彰是怀疑上了自己。毕竟自那之后,他对她的态度还是极好的,甚至晚上也偶有温存。不过正是这样,她才更加内疚。
看叶文彰和莫飞的反应,明显是发现书房的监视器曾经被人关过了。而能够准确摸到监视器的位置,却不惊动警报的人,只有三种人:
第一,便是叶文彰的枕边人——她,连惜。
第二,就是少数几个跟跟着叶文彰打天下的人,比如莫飞之流。
第三,即是徐伯这种从小就对叶文彰诸多照顾的叶氏老人。
这些人,不论谁因为这次的事落马,叶文彰都一定会非常心痛。而她正是利用了叶文彰近些年越来越重感qíng的心理,bī迫他自动放弃调查。
否则,若真让那个男人无所顾忌地查下去,就算她关了录像,保不齐也会留下什么别的证据。
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将叶文彰陷入矛盾痛苦,这非连惜所愿,奈何形势bī人,她除了叹一声遗憾,便只能更加细致地照顾叶文彰以稍作补偿了。
这一天,徐伯拿上去的早饭又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连惜看了一眼,吩咐道,“中午我亲自上去叫先生。”底下的人自是感激不尽。
就在这时,却有门房过来上报说,有一位自称是连惜老师的女人上门。连惜皱皱眉,问:“她有没有说自己姓什么?”
“她自称是徐老师。”门卫恭敬地答道。
徐老师?徐如华?连惜一惊,马上对门卫道,“快请她进来。”说着,自己更是亲自奔到了门口,准备迎接恩师。
没错,就是恩师。
当初她一门心思认定徐如华跟汪臣串谋,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保送名额给了别人。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徐如华一直对她这么好,只有偏向她的份,又哪会故意委屈她?不过是希望她能在气急的时候去找汪臣,跟汪臣把话说清,然后重修旧好罢了。
那是一位慈母,也是一位慈师,即使最后她没有跟汪臣走到一起,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连惜与徐如华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心中感慨万千,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徐如华先开口问道,“连惜,你身体都好了吗?”几个月前,连惜是以jiāo通事故的名义向学校请的长假。
连惜停下脚步,对老师转了个圈,乐呵呵地说:“都好了,能跑能跳的。”
徐如华看着她这样却有些心惊胆战,赶紧拉住了,“行了,你别转了,听说光住院就住了好久,还是养养吧。”
连惜享受着难得的长辈关怀,笑着点头。可老师的下一句话,却叫她踟蹰了起来。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学校?你这一走都快一年了,要不要我帮你办理复读?明年跟大一新生一起开学。”
“我……”连惜低下头,慢慢地用脚尖蹭着地,挣扎了好久才说道,“我不想念书了。”
她说完话后,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生怕遭到徐如华的qiáng烈反弹。却没想到,短暂的沉默过后,徐如华极为平静地叹了口气,说:“我猜到了。”
“您猜到了?”连惜讶然。
“嗯。”徐如华颔首,脸上的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她抬手指指这栋jīng雕细琢的大宅院,眼神里有些微犀利,好像能dòng悉人心,“退学,应该是给你这套房子的男人的意思吧?”
连惜一愣,这才感觉徐如华真是误会了。她可不是被人包养了,而是真真正正地结婚了,成了个“家庭妇女”。
“徐老师,不是这样的……”她急急地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如华打断了。
“你不必跟我解释,小惜,你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我都看在眼里。所以,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理解。”
徐如华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认真地考虑一下,依附着一个男人过日子,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即使他现在对你好,可你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对别人好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做到好了。但人都是有过去的,若有一日,他的‘过去式’出现了,你又要如何自处?”
连惜神色一滞,再没了刚才辩解的心qíng。徐如华的话,当真是戳中她的痛处。
颜可,那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是否也曾像她这样,闲适地坐在一栋大宅子里,肆意地享受着这个男人的宠爱?
风很凉,chuī透了人的身体,chuī寒了人的心。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连惜缓缓垂下头,是一张国外大学的邀请卡。
她抬头看向徐如华,“您这是……”
“小臣三个月后会去这家学校报道。我通过关系,为你争取到了考试资格。你的音乐非常有灵xing,即使英语差一点,也有希望被破格录取。”
连惜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突然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混乱。她指指自己,又无措地放下手,“您、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对于你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可以既往不咎。”相比于连惜的惊愕,徐如华的声音却异常平淡,好像只是再叙说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从新开始,走上一条普通女孩子会走的路。读书,恋爱,结婚,生子,养老。”
“你的未来大概不会像这个大别墅那么奢侈华丽,但是却可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更多的可能,脚踏实地的过日子。”
“小臣也许没有这里的男人财大气粗,也许没有他成熟稳重,也许很多很多地方都做得都不够好,但他至少足够真诚,想要跟你相互扶持着走完一辈子。”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在徐如华说完话的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连惜要考虑很久。可是出人意料的,那个女孩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把那封邀请函退还到了自己手里。
“老师,我承认,您描述的未来真的对我很有诱惑xing。但是,我拒绝。”她的话,字字铿锵,没有一丝犹疑。
徐如华不知要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唯有深呼吸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未来里没有我爱的男人。”
“你爱的男人?”
“对啊。”连惜笑了,脸上慢慢洋溢出一种只有恋爱中的小女生才会有的幸福表qíng,“他也许有千般不对,但是我爱他,所以,就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送这位老师出去吧。”就在连惜话音才落的一刻,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连惜与徐如华下意识地转过身,如白日见了鬼一般,脸色骤变!
枯树的枝桠上停着两只不知从哪来飞来的麻雀,此时也好像被吓到了一般,不叫不动,两只黑球球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树下的qíng景。
连惜的身体紧绷,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心知刚才的话大概被他听到了,想到叶文彰素来心狠手辣,当下心就凉了。
她几步跑到叶文彰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眼眶通红地哀求道,“文彰哥哥,徐老师一直对我很好,你、你别为难她行吗?”
叶文彰没有发脾气,反而温和地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应道,“好。我只是叫她走,不为难她。”
如此容易地达到了目的,连惜反倒更加不踏实了,心一下一下跳得厉害,抓住叶文彰手臂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泪珠啪嗒啪嗒地直往下落。
叶文彰有些无奈,“我的话你还不信吗?若真是不信,你亲自送这位徐老师出门好不好?”
连惜狐疑地与他对视良久,可叶文彰也不知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眸子里一片安定,隐隐地好像还有些释然与愉悦,叫人连猜忌的理由都没有。
或许,真的是赶上他心qíng好了?连惜如此猜测着,总算放下了心来。
叶文彰见状,以眼神示意保镖将徐老师“请”出去。以后如无意外,这位徐老师就要被叶家列入拒绝往来名单了。
连惜倒是乖乖地没有说话。今天徐如华劝她跟汪臣“私奔”,肯定是触到了叶文彰的逆鳞了,如今两人都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万幸了。
她顺从地跟着叶文彰在花园里慢慢走着,小脑袋低着,一副我理亏,我有罪,你来骂我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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