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四阿哥对康熙仍旧孝顺,可两人之间,若有似无地似乎又隔了一层。
雍正元年四月,封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允祥为怡亲王,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同月,又封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为世子,皇五子胤祺之子宏睿为世子,班俸均视贝子。定外藩朝觐年例。
五月,封隆科多为吏部尚书,年羹尧为九门提督。令以奔丧完毕的抚远大将军胤祯仍旧前往西北。后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帝允之。
雍正二年三月,佟国维殁。佟佳氏一族,除了隆科多,达哈苏和雅尔德宏以外,大多都被逐出了朝堂,只担任着一些无关重要的小职务。隆科多自持拥立之功,气焰高涨,对雍正的决定多有不满。君臣之间,屡屡产生矛盾。
达哈苏和雅尔德宏则是无奈。佟佳氏一族是个什么状况,他们心里也清楚地很。皇上之所以不动他们父子,除了有齐布琛的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为了西北的征战。等西北战事结束后,到底会是个什么qíng况,现在谁都不能说。如今不趁着新皇登基事务繁多,赶紧低调收敛,却和皇帝对着gān,这不是在找死呢?
雍正二年八月,圆明园修缮完毕,成为雍正的行宫。景仁宫瑾端贵妃奉旨搬入圆明园万方安和。
搬入了圆明园后,齐布琛与紫禁城里的那些女人,算是彻底被隔开了。她不用去给皇后请安,不用关心什么选秀,不用关心什么宫务,不用再费心思讨谁的欢心,平衡谁和谁之间的关系。
闲了,就逛逛整个圆明园;无聊了,就去画画海棠花,或是去坦坦dàngdàng钓鱼,过得比她二十八年来的任何一年都悠闲自在。
听说,年羹尧犯了事,惹怒了四阿哥,被贬去做杭州将军了。肃嫔年氏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听说,西北打胜仗了;
听说,隆科多已经被下了大狱,只怕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达哈苏和雅尔德宏费了好大的劲,才保住了他的命;
听说,贤嫔贾氏招了家里的姑娘和薛家的大姑娘进宫了。薛家的大姑娘在花园子里遇到了皇上,却被训斥了一顿。子衿嘲笑道:“贤嫔娘娘打得真是好主意,可惜皇上不是一般人,哪能这样就被她哄了去?”
听说,安妃乌雅氏的丫鬟跑去和皇后告状,说安妃苛待下人,yīn毒狠辣,竟然还在宫中弄巫蛊之术,以待害死皇后。皇后不信,那丫鬟便以死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撞了柱子,却正好碰上了皇上。事qíng一发不可收拾。安妃那里没有搜出什么巫蛊之类的东西,皇后却趁机夺了她手里的权力。
听说,皇上准许嫔以上的宫妃,家里有独立行宫的,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一日。她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宫里面的人传的,都是荣国府大观园的奢华。
听说,雍正朝的第一次选秀,皇上挑了两个身份低下的汉军旗女子,封了常在。
听说……
听说……
宫里那么多的事qíng,却仿佛和她已经毫无关系了。
转眼间,又到了雍正四年初。这一日,齐布琛正带着弘晞做针线,却见得周嬷嬷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进门,福了福身道:“主子,廉郡王福晋硬闯着要见您。”
齐布琛放下针线,捏了捏弘晞ròuròu的脸蛋后,哄着他让奶嬷嬷抱下去了。等弘晞和他奶嬷嬷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后,她才皱了皱眉头,复又舒展开,道:“行了,你让人去领她进来吧。这会儿,她若是不见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甘心了。”
周嬷嬷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领着廉郡王福晋来了。郭络罗氏嘉兰,跪在地上,重重地给齐布琛磕了头,高声叫道:“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齐布琛面上淡淡的,只让周嬷嬷将她扶了起来,又让她坐在一边。
郭络罗氏的脸色很苍白,眼睛下面是一片黑影,眼眶红红的,穿在身上的衣服十分宽大,仿佛是空dàngdàng地挂在她身上。
这个曾经张扬恣意,明艳动人的女人,此刻看上去憔悴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齐布琛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然后与郭络罗氏天南海北地说着话,就是不往郭络罗氏想要的那个方向转。
郭络罗氏脸青唇白,最后终于按捺不住,抢过齐布琛的话头,恳求道:“娘娘,妾身近日来,是有事儿求娘娘。”
齐布琛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清明而了然,仿佛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八福晋有些láng狈,却只是倔qiáng地咬了咬唇,用最后的尊严支撑着自己回望着她。
齐布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垂着眼帘端起边上的茶盏,小小地啜了一口。
八福晋死死地看着她,全身都紧绷着,仿佛齐布琛一开口拒绝,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但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
齐布琛将茶盏放在桌上,脸上表qíng淡然,说出的话让她绝望到了极点:“后宫不能gān政,本宫不敢以身试法。”
八福晋忽的从圆凳上站起,双目怒睁,激动地看着她:“你怎么不敢?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皇上处处挑我们爷的刺,爵位一贬再贬,除了因为当初那些事儿,剩下的,不就是记恨我算计了你吗?就因为我算计你和爱新觉罗迎璋,他要毁了我们的一切!我们爷是皇上的亲兄弟!可是皇上却要将他逐出宗籍!他怎么可以那么狠!”
她又激动地上前两步,想要去捏她的肩膀,却被齐布琛身边的周嬷嬷拦住了:“福晋,您可别吓到我们主子。”
郭络罗氏无奈,只能哀求道:“我算计你,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求娘娘看在我们以往的qíng分上,帮着我们爷求求qíng吧。对了!还有弘旺!弘旺是您帮我调理着身体,千辛万苦地求来的,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您帮帮他吧……”
齐布琛无奈地看着她:“若真是为弘旺着想,廉郡王这些年也不该和皇上对着来。这事儿我真没办法,你还是去求太上皇吧。”
郭络罗氏悲哀道:“若是能求太上皇我早求了!可他不见我!处在那个位置的兄弟,哪个之间没有什么些疙瘩。可为什么是我们爷和老九,就要被逐出宗籍?这些年皇上怎么对我们爷的,你看不到吗?皇上是在拿刀子砍我们爷的心,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的!”
齐布琛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子上,语气淡漠却十分严厉。她道:“你这是在指责皇上苛待兄弟吗?廉郡王福晋,你好大的胆子!你说皇上用刀子在戳廉郡王的心,你怎么不看看廉郡王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这些年他不是也拿刀子在戳皇上的心?本宫看着皇上被你们伤的鲜血淋漓,难道本宫就不难过不心疼?皇上是九五至尊,哪容得你在这里胡说!”
郭络罗氏瞬间扭曲了脸:“佟佳齐布琛!你倒是本事了,一口一个心疼皇上!你以为你得宠,高位,你就很了不起吗?就算雍正心里有你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为了江山,为了皇阿玛,另外立了皇后?!就算是贵妃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向皇后低头?就算是贵妃,你也只是个妾!”
周嬷嬷脸色大变:“廉郡王福晋疯了,还不快将她拉下去!”
郭络罗氏大笑出声,拔下簪子划伤了上前来拿她的太监,指着周嬷嬷的鼻子大骂:“世态炎凉!如今一个奴才也敢对着主子呼来喝去了!”
接着,她又从袖口拉出一封信,扔到齐布琛身上,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快意:“你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是真的对你好吗?你不妨自己看看,你所期待的东西,是怎么毁在那个刻薄寡恩的老四手里的。反正我们全家都要被驱逐了,我死也要拉着你!”只要毁了你,也就是毁了老四!
周嬷嬷眼疾手快,在信封砸到齐布琛身上之前,就上前接在了手里。等齐布琛看向她时,她却犹豫了。
齐布琛脸色一冷:“周嬷嬷,记着谁是你的主子!”
周嬷嬷一惊,忙将信递了上去。
齐布琛拿出信纸抖开,身形蓦然僵住,握着信纸的手指忍不住发抖。
“皇天在上,爱新觉罗迎璋以xing命起誓,若此生能与大格格结成连理,愿以大格格为终身唯一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恍若尖针般刺痛了她的眼睛。
郭络罗氏看着她僵硬的身影,再次快意大笑起来。
齐布琛看着她大笑,突然也弯了弯嘴角。
郭络罗氏心中一惊,顿时背上直冒凉气。
齐布琛一边微笑着看着她,一边慢条斯理地将纸撕成两半,轻声问道:“你以为,这东西能改变什么?或者,你想看到本宫后悔的表qíng,看到本宫痛哭流涕的样子”
“再或者,你想借着这个东西,挑拨本宫和皇上的感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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