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或许从来没有对齐布琛说过喜欢,在宠爱方面更是比不上几乎每日都有赏赐的钮钴禄氏,但他对齐布琛的感qíng,实实在在是不一样的。
初遇时殷勤照顾的感激;那时年级虽小却相谈甚欢的相知;再遇后再也抹不去的印象;破坏她额娘的遗愿和她自己的意愿,将她从世子嫡福晋变成他的侧福晋的愧疚与满足;入府后与她温馨相处的感怀;见到她在应对那拉氏她们时显现出的从容与聪慧时的欣然;听到她说在意自己时的喜悦……很多很多,似乎都是他以前从未体现过的感觉。
对于这份复杂的感qíng,他十分珍惜,并用行动向她表达着珍惜。只不过他的动作太过隐晦,而齐布琛又早已封闭了自己的心,所以两人之间,竟然再难进一步。
这一次,他是真有心带她好好出去逛逛。
四阿哥穿的是齐布琛新做好没多久的那套深蓝色的新衣服。鞭子上缀着一根翡翠的坠角,腰间挂着齐布琛做的荷包,尊贵而深沉,俊挺而优雅。
齐布琛则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旗袍,只在袖口上滚了银色的边,外罩一件琵琶襟的浅粉色百蝶穿花丝绸坎肩,脚上穿着一双jīng致的平底布鞋,看上去,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满族新婚少妇。
两人相偕出门,高无庸,秦顺儿,和文,白苏并四个侍卫跟在身后伺候。上街时,有侍卫帮着挡开人流,若要去寺院等地,也有人提前清场。至于其余暗卫,则在他们不远处保护他们。
四阿哥带齐布琛去的第一站,便是他当初在扬州府衙养病的那个房间。扬州知府早已得到消息,打点安排妥当,屏退了家眷,只等他们上门。
房间里的一切和齐布琛当年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外面有个小庭院,小庭院里有几个花坛,里面种满了鲜花。正是chūn光烂漫时,里面的鲜花争奇斗艳,分外热闹。
推开屋门,当中是一张紫檀木的大圆桌。圆桌上放着日常的茶杯和茶壶。茶杯和茶壶旁边是浅绛彩山水花瓶,里面cha着几朵水灵灵的月季花。
房间两旁,是各种紫檀木的家具。里面最左边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大chuáng。chuáng上挂着天青色的帐子。
齐布琛看着这个房间,一时间有些恍然。
四阿哥拉着她在chuáng上坐下,道:“爷当年离开的时候,就嘱咐他们不许更换这个房间的摆设,想着或许哪天,爷还会再回来。没想到,今儿真的和你一起来了。”
齐布琛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外面的花坛还在,桌上的那个花瓶儿也没变。”
四阿哥道:“我记得,你最喜欢趁着高无庸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将花坛里的花儿剪了,cha在花瓶里。”
齐布琛笑了笑,靠在四阿哥肩上,指着那扇打开的窗户,道:“那些庸医,总说你容易邪风入体,高无庸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开窗户。”
四阿哥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道:“所以你就哄着高无庸离开,然后趁他不在打开窗户,等他回来的时候把他吓得脸色发青。”
齐布琛娇俏地横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是谁,嘴巴那么叼,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非bī得我亲自去厨房熬粥。你知道吗,那会儿白苏可恨死你了。”
四阿哥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带着薄茧的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说话。
不仅仅是那样。他还记得,那时他和太子一起得了重病,皇阿玛和带来的那个御医都在太子病房中,而他,却无人过问。
没有人知道当时他有多么愤怒,多么不甘。还好,后来来了个齐布琛,对他悉心照顾,为他忙里忙外。为了让他心qíng好起来,她甚至还特意学了戏法,在他面前表演。他睡觉做噩梦,喊着额娘的时候,是她抱着他的头,哼着歌安抚他。
在他无人关怀的时候,那个为他做了许多事qíng的孩子,走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喜欢,让他感动。时隔多年之后,那个长大的孩子,又成了他的女人。
齐布琛拉开四阿哥的手,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笑容清浅道:“四爷,你一直在病chuáng上,是不是很无聊?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你要看好了呀。”
阳光从窗外打进房间,使整个房间都越发明亮。可四阿哥却觉得齐布琛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
齐布琛伸出两只手,浅笑着说:“看好了,什么都没有哦。”接着她左手拍拍右手,右手拍拍左手,嘴里念念有词,“这样……这样……”
最后,她的手凭空一捞,手里就多出了一个苹果:“看苹果出现了。”
这一幕,仿佛和五年前的那一幕重合了。那个带着帽子,有着纯澈杏眼和可爱酒窝的孩子,拿着苹果对着他笑,仿佛就要随风而去了一样。
四阿哥心中一慌,急忙上前两步,将那个拿着苹果的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
齐布琛举着苹果,疑惑地问他:“四爷,怎么了?”
直到抱着她温软的身体,闻着她身上清新的味道,听着她的声音,他的心才落到实处。
四阿哥凝了凝神,不顾她的疑惑拉着她走出房间,道:“走吧,爷带你去别处逛逛。”
那种感觉真不好。
扬州能够游玩的地点还真不少。处于chūn季的扬州,chūn光明媚,稀有的琼花正当盛开,花香扑鼻。瘦西湖边,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当真是美不胜收。
四阿哥带着齐布琛逛了许多地方,又带她去了扬州最有名的酒楼,点了许多扬州特色菜,其中有淮扬软兜、清炒虾仁、chūn笋鱼回鱼、大煮gān丝、蟹粉狮子头、菠香驼鸟ròu、养颜炸芦荟、豉椒火局鱼嘴、拆烩鲢鱼头、清炖狮子头、三丁包、蟹粉汤包、gān菜包、豆沙包、蒸饺、烧卖,东西多得他们吃都吃不完。
因为心qíng好,齐布琛也放开了许多,不再像往日那样拘着自己,看起来,倒真的是像未出嫁以前那样,古灵jīng怪,神采飞扬。
四阿哥看着她的样子,心里莫名地也放松了许多。
用完膳后,四阿哥又带着齐布琛去了大明寺。他们到达的时候,侍卫已经清了场,封了寺庙,不让其他人进入。
一个小和尚领着他们进了寺庙。见了方丈后,小和尚便带着他们去参观寺庙四阿哥牵着齐布琛手,便走便看她津津有味地听着小和尚的讲解。
逛到一半的时候,高无庸突然上前,凑到四阿哥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四阿哥便松开了拉着齐布琛的手,道:“爷要去取一样东西,你先这里等一会儿,可好?”
齐布琛听着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愣神。四阿哥一向高高在上,何时这样子用询问的语气和人说过话?
下一刻,她便笑道:“爷有事就先去吧,妾身在这里等爷。”
四阿哥看着她,黑眸中似乎闪过无数qíng绪。等齐布琛被看得受不了了,转过了头,他才带着高无庸离开了。
四阿哥让她等一会儿,想必是很快就能回来。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齐布琛等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之下,她让小和尚带着她们原路返回。
等他们慢慢逛到一座庙宇前面时,齐布琛突然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四阿哥,以及他身边一个如水般娇柔,泫然yù泣的美人。
难怪……齐布琛笑了一下,心底全是冷漠。她伸手止住白苏想要说的话,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在四阿哥身边的高无庸发现了正yù转身离去的齐布琛,立刻高声叫道:“佟主子请留步。”
齐布琛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了身。
四阿哥转过身,脸色不好地看着齐布琛,然后大踏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眼眸中满是怒气:“看到了爷,你走什么?”
齐布琛一愣,答道:“妾以为,爷和那位姑娘有话要说……”
四阿哥看着她平静的脸色,心中的怒气越发高涨:“爷和一个未婚女子有什么好说?那是甄家的人!简直……简直是恬不知耻!”他伸出手,让齐布琛看了看躺在他手掌中的一枚翡翠雕刻的青色苹果发簪,然后簪在她的头上。
“爷说了爷是去取东西!”
齐布琛看着脸色黑沉的四阿哥,又伸手摸了摸发头上的发簪,眼神有些复杂:“您……”
四阿哥转过头,带着怒气对高无庸道:“高无庸!还不着人送那位甄小姐回去!让人问问甄夫人,贵府小姐的家教在哪里?一个闺阁小姐,擅闯男子禁场的地方,这算是怎么回事?”
“嗻。”高无庸立刻走到那位美人身边,笑眯眯道,“甄小姐,请吧。”
那位甄美人双眸含泪地看着四阿哥,见他无动于衷,只将目光投在齐布琛身上,才缓缓动身,边走边频频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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