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竟不想圣意竟是如此。世子过些日子是否跟着郡王离开帝都?”只是不经意的一问,脑中却闪过某个女子大方的笑容以及隐在眼里的睿智光华,柳子轩微微一笑,“人生有些事,初见之美好大多并非此生能得。还望世子莫要消沉。”
“哼。”陆呈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那倒是,得了她的人是你并非本世子。你说风凉话自然不嫌腰疼。”
柳子轩微微一笑,垂眸隐了眼底的怅然。陆呈瞪了他一眼,狠狠喝了酒盅里的酒,将那酒盅用力推到柳子轩面前:“倒酒!”柳子轩也不恼,仍是微微笑了,缓缓斟了酒,轻轻推了回去。陆呈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有气,又是仰头喝了,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喷着酒气吼道:“莫要说我警告你!你若敢委屈了她一丁点,我便是在封地也要杀回来与你算账!”
柳子轩牵起唇角笑了笑,温润地道:“公主自小得宠,若在下委屈了她,莫说世子,皇上大抵头一个饶不了我。”
“你知道就好!”陆呈瞪他道,“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这xing子,成天像要成仙一样,淡然寡**的。我可警告你,她看上你,你也需得看上她,若叫她得了一点委屈,我定不饶你!”
柳子轩闻言却笑了起来,缓缓执过陆呈的酒杯,又给他斟满一杯,推过去时垂眸说道:“既然世子如此说,在下便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世子可还记得上回在此在下说过何话?趁着qíng意未深之时还是早早断了的好,免得日后心中煎熬,倒委屈了发妻。”
“这是本世子的事,轮不到你来管!”陆呈没好气地道。
柳子轩却略微敛了眸,说道:“既如此,在下之事,世子大人也请莫要cha手的好。”
陆呈闻言竟是一愣,难得见柳子轩这样的男子说出这种话来,不由讶然。但看他唇边笑意浅淡,眸垂着,略微有些冷,不由回想起他是曾说过要自己善待兰珠的话,不知为何脑中竟是炸然一响,张着嘴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你该不会是……对郡主……”
柳子轩却抬眸看了陆呈一眼,神色倒也坦然,只道:“并非世子所想。在下与郡主不过只有一二次相见之缘,比起世子对公主的qíng意,子轩只怕不及。若要深究起来,恐欣赏略多一些罢了。”
陆呈闻言许久说不上话来,只觉得天意弄人,往日他二人相jiāo甚厚,今日又是同日指婚,姻缘竟是如此弄人。
却说柳忠益和柳义萧父子二人回了府上,高氏和王氏听说了皇帝指婚之意后不由大惊,以王氏最甚。
她本以为儿子会被指个门当户对的朝臣之女成婚,没想到竟要尚个公主,且还是帝后所出的嫡公主。这不免叫她心中担心,公主即便是嫁给了轩儿,公主也是君,他们一家子是臣,这日后的礼数相处,岂非叫人难为?王氏原还想着等儿媳进了门,便把这府中之事jiāo给她管着,自己也好歇着,尝尝当婆婆的滋味,没想到竟尚了位公主回来,这岂非要她这当婆婆的供着?
王氏心里打鼓,面儿上却也不敢说。见公公婆婆和自己的夫君均未说话,自己便是有这想法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柳忠益身为一家之主,向来严肃少言,官服未换便坐在上首说道:“轩儿这孩子怎惹上了公主?那四公主可是皇上皇后的心头ròu,咱们家这样的门户,哪个惹得起?”柳义萧略微喝了口茶,说道:“轩儿被世子拉着不知去了何处,待他回来再好生问问。”柳忠益说道:“问有何用?皇上今日当着朝臣的面儿开了金口,此事已是不能更改。”
见丈夫和儿子都有些急,高氏说道:“这四公主我倒是见过,以前宁儿还未出嫁之时,在宫中见到公主,只觉得活泼了些。今年上元宫宴时,公主竟找了我说话儿,倒不曾拿公主的架子,反倒因着宁儿是皇后娘娘养女一事,还喊了我一声外婆,倒叫我有些当不起。旁的倒没什么,说话听来倒是个讨人喜的。”
王氏一听这话,忙问道:“听说公主打小就得皇上皇后娘娘的宠,倒不是个刁蛮的?”她说着这话,略微看了看四周,也是压低了声音的。高氏听了说道:“若是个刁蛮的,也看不上咱这样的人家了。我与公主也就说了那一会儿的话,再多的也就瞧不出来了。”
王氏一听不是个刁蛮的,也略微安了安心,只别天天叫她这个当婆婆的去侍候着就烧高香了。
柳家人自然有些顾忌,但也知此事已是不可更改,圣意如此,只得等着接旨的那一日。
日子来得很快,九月十八那天,一道圣旨下到了慈仁宫:赐皇后之女承平公主长孙安阳下嫁太常寺少卿柳子轩为妻,则吉日于帝都兴建承平公主府。
于此同时,柳子轩的父亲,御史中丞柳义萧着朝服于崇华门接旨,面向帝宫行大礼叩拜。
同是这一日,指婚的圣旨下到老郡王所住的驿馆和郡主府上:赐已故忠烈房老将军之孙女兰珠郡主嫁于陆郡王世子陆呈为嫡妻。
两桩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88除妾
婚后第三日,月桂归宁。来到花厅给宁阳磕头时,着实叫一屋子的人惊艳了一回。一身秋香羽缎对襟的襦裙,外罩了件浅香色的桂枝宽袖长袍。脖颈用貂毛的雪围脖围了,胸前还是隐隐能见着一抹雪色。发间梳着乌髻,只戴了朵香花并了两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子。她本就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嫁了人,更添了几分成熟女子的韵味,倒叫奶娘和良儿直愣愣看了许久,很是惊喜。
“果然是人要衣装,这话真不假!瞧月桂姐的模样,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良儿喜道,李氏听了从旁笑道:“该喊统领夫人才是。”良儿闻言愣了愣,忙改口:“呀,错了错了,瞧我这张嘴,阮夫人说的是,是该喊您一声统领夫人了。”
宁阳把月桂扶起来,月桂这才说道:“可别这样喊,倒叫我不习惯,以前怎么称呼如今还怎么称呼。纵是嫁了人,也和往时没什么两样。”奶娘打量了月桂一圈儿,说道:“该穿红的来,喜庆。”月桂笑道:“如此就挺好,我家爷毕竟是续弦,我哪能真穿上几日的红袍?再者也不习惯来着。如今这身儿打扮,还叫我犹豫了许久才出了门的。”说罢,见李氏过来正正经经地给自己福了一礼,月桂忙扶住了说道:“这可使不得!”李氏笑道:“如何使不得?如今统领夫人位份不与从前相比,妾身虽身在王府,可终究只是妾室,理当给您行礼才是。”
蒙氏从旁见了暗暗白了李氏一眼,她们如今虽是妾室不假,可她们什么出身?这月桂什么出身?当得起她们的礼?以前怎没看出李氏这人如此八面玲珑呢?虽是不愿,蒙氏却也不冷不热地给月桂略微福了福身。
宁阳不理她两人,只是见月桂双颊粉红,这气色一见就知她婚后过得不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安泰待你可好?”
这话问的花厅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月桂,倒把月桂盯得不好意思,只说道:“统领大人自然是待我甚好。”
“咦?这都成亲了,怎么还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地喊?不是该称夫君么?”良儿故意打趣月桂,奶娘在一旁拍了她一下,说道:“还不准人家羞臊来着?你没听着方才还称‘我家爷’么?”说罢,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宁阳见月桂脸已经红透了,便解围道:“虎子今儿怎么没跟着你来?”月桂听了说道:“回王妃,本是要跟着来的,结果我家爷说要带着他练武,便把他留在了府里。”良儿听了又笑道:“呦,这会子又称我家爷了?”月桂刚好些的脸色这下子红了个透彻,一屋子又笑了起来。
宁阳知道她们是因着今日月桂回来,心里都开心着,因此也不阻她们,由着她们去闹腾,只留了月桂在王府用午膳。
午膳过后,宁阳仍舍不得月桂离开,便说道:“你再陪我一阵儿,只不晚了你那一家子晚膳的时辰就成。”月桂侍候了宁阳十几年,这一下子分开也不是不舍得,闻言忙点头应了。宁阳先去了兰院儿,见火盆、香炉都置放得妥当,给诸葛端云温了参茶,这才跟他告了罪,说是下午要跟月桂聊聊,且让环儿先侍候着。诸葛端云眼看着书册,头也没抬,只淡淡嗯了一声,宁阳知他是同意了,这才又回了自个儿的寝阁。
宁阳刚出了兰院儿,一个院儿里立着的粗使丫头偷偷瞅了眼她的背影,眼斜了斜外面的小厮,那小厮眼睛骨碌一转,溜身便往梅院儿去了。
正是午憩的时候,蒙氏卧在炕上气不打一处来,今年帝都虽不见着雪,却觉得比往年都冷,门窗紧闭,守着火盆,手脚都是冰凉的。蒙氏一脚踹上一个低头察看火盆的粗使丫头,骂道:“只会看着,这炭都快灭了,还不再加些去?这府里哪儿来的笨丫头,这点子事儿都做不好呢?还是成心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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