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奇察从大渊而来,迎亲之前都要随大周的礼节,不仅纳采甚为贵重隆重,而且请期之后公主还要在宫里呆上整整一年才能出嫁,因为嫁到异国他乡的公主不会归宁,有生之年再见父母亲人的机会大抵不会再有,为了表达对父母的孝道,父母也为了表示对女儿的喜爱,婚期定下来后公主至少要在宫中留上一年。
永阳被指婚的事让宁阳很是感慨了些日子,以前虽觉得永阳和诸葛端云的事很是不顺,但心里总想着永阳还未及笄,再等两年或许大夏战事平定就会有转机。却不想世上之事永远在意料之外,女人的婚姻总轮不到自己做主。好在乌兰奇察是个不错的男子,永阳嫁给他应该会被宠着。这个想法总算让宁阳心里好笑了些,只是不知道永阳要用多久去接受自己已与诸葛端云无缘的事实,希望她不要太过难为自己。
其实永阳这个年纪若放在现代,便是喜欢那个男孩子,感qíng也大抵是少女qíng窦初开的懵懂,就像甜蜜酸涩的初恋,世上没有多少人能与自己的初恋相守到老,过了那段灰色的日子,人生总归要继续,待老来回忆起那个曾喜欢过的少年,能微微一笑便已是幸福。
自从永阳的指婚作为第一道旨意下到了德芳宫,武德帝便gān脆将指婚的事儿放在了前头,几日之内圣旨连下,选妃留到最后的女孩子除了一人之外都被指了婚。留下的这人是陆郡王府里的湘郡主,正是那日在练武场上见到的陆小世子陆呈的姐姐。
这位湘县主是要被封妃的,这个明眼人一看便知。虽然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大选,皇帝到最后只纳了一位女子,这让朝臣多少有些不满,但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毕竟那位陆郡王自皇帝还是皇子时便是支持皇帝的一派,算得上心腹之人。而且这些原本瞄着皇帝后宫的朝臣之女虽被指了婚,对象却都是宗族子弟,而且前程都是不错的,并不是那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其中两个家族的女儿还被指给了皇子,可见皇帝还是隆恩佑臣子的,于是皇帝后宫的妃子人数一事就此揭过,无人再提。
被指给贤阳做正室王妃的是平国公之女施氏,虽族里在朝中所任不过虚职,但爵位品级也算高的,与贤阳也算合适。而被指给武阳的是子爵府上的小姐董氏,其父在朝中任工部员外郎,正四品下,虽品级有些低,却是个实职。
武阳今年才十二岁,成亲倒是不急,只是婚事先定下来。贤阳却不同了,他已经成年且封了王,明年初王府便能建好,因此一切都按六礼的程序来,日子定在了明年二月初八。
这段日子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许多人忙着嫁娶之事,其中最忙的当属德妃了。她是既要忙着娶儿媳妇又要忙着嫁女儿。虽诸多事宜有礼部与身边得力的宫人帮忙cao持,但许多事qíng还是要亲自过目,因而忙的是脚不沾地。德芳宫一时之间成了宫里最热闹的地方,每日请安的人多到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远远便能闻到喜庆的味儿。
然而,德芳宫里却有一处与这气氛格格不入,那里便是永阳的屋子。自从指了婚,她很少出来见人,那些道喜的声儿传进耳朵里总觉得心烦。
午时小憩的时辰总是相对安静些的,本想着能qíng景一会儿,德妃便来了房里。永阳正卧在榻上,见得母妃进来只得起身行礼,眼圈儿却是红红的。
“行了,难受便在榻上卧会儿吧,这屋里就咱们母女俩,母妃不计较礼仪的事儿。”德妃坐到塌沿儿上,用帕子给永阳擦了擦眼下,又爱怜地为她理了理有些散的发。
永阳心里积郁,却也知礼,自然不会当着母亲的面儿再卧回chuáng上,只是在塌沿儿上坐了,说道:“母妃这几日忙着,午间难得清净的时候何不小憩几刻?”
“你这样子,叫母妃如何放心得下?”德妃话里倒不曾有指责之意,只是担心多一些,过了许久见永阳垂首不答话,德妃叹了口气道:“如今事已至此,母妃便不怕说些不适的话惹得你心里难受了。古语有云:‘不怕嫁得穷秀才,只怕嫁得无心郎’,那大夏的端王对你无心,你这么聪慧的孩子怎就看不出来?”
永阳低着头道:“前些年要为长公主守孝,况且那时女儿年纪尚小,父皇的指婚有些突然,他心里许也没准备,后来又碰上奉召回国的事......”
德妃听得她言语里仍有些倔qiáng,不免苦口婆心地道:“我的儿啊,这些事是借口不是,你心里当真没个数儿?母妃是过来人,男人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个七八分来,那端王爷若是对你有心,你年纪小怕的什么?先去你父皇那里把你求了来,只等着稍大些了成婚便是。他在咱们这儿三年都不曾对你父皇的旨意有所答复,难不成你还想着他回了夏能再回来把你娶了去?况且大夏此时战事正盛,待平定了也不知哪年哪月,端王爷日后是福是祸谁也不知,便是能好,少说也要个几年。你此时正是妙龄待嫁的好时候,难不成要一直等成老姑娘?”
永阳听了眼泪再也止不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说道:“既如此,他何必当时不直接言明?或是去与父皇说明白了,如此反倒不会误了我这些年的心思。”
德妃叹了口气道:“端王爷xing子孤沉,是个话少的,他不去与你父皇说只怕也是不想让你父皇没面子。这事儿母妃也有错儿,当时觉得你父皇的旨意放在那儿,他在推脱也总有个时日,若到时允了婚事,你能嫁个自个儿中意的倒也算是好事。虽说端王爷无心于你,但你们年经都不大,成了亲日子久了总会生出些qíng谊来。别的不敢说,就凭端王爷对长公主的孝心,母妃也知他是个重qíng的人,你二人有夫妻qíng意在,他定不会亏待了你。只是天意难测啊......母妃早知你的姻缘在大渊太子那儿,定然早早地叫你打消了那些念想,也不至于你这些日子心里难受了。”
永阳难得有无助的时候,或许她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表现出孩子的一面,哭问道:“母妃,如今女儿该如何是好?”
“两国联姻不是儿戏,旨意既然定下了,你便只有嫁的份儿。”德妃这话说得重,却也是最重要的事实,只是她却笑了起来,拍了拍永阳的手道,“虽是如此说,可自从旨意下来,母妃是真替你高兴!这些日子你窝在屋里不出来,可知乌兰奇察太子随着礼部到大殿送来聘礼时说过什么?他说:‘待请期之后,我便会回到大渊,在神圣的天湖旁边为我的妻子建造最美丽的宫殿,然后带着糙原上最热烈的勇士们亲自回到大周迎娶我的妻子!我要让迎亲的队伍走过大渊最肥美的牧场、最壮阔的雪山、最永恒不败的湖泊,大渊的子民将用最热qíng的欢呼来迎接他们未来的贝玛拉姆!’。”
世上没有不爱làng漫的女子,即使是永阳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免动容。
”你可知乌兰奇察太子的决定有多么难得?自古远嫁他国的公主,哪个不是由送亲使节带着,千里迢迢,亲自送到别人的国家去?可曾听说有亲自来迎的?太子殿下这是给足了你面子,这才是对你有心的人!你可懂的?“德妃说着说着竟低头笑了起来,仿佛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她说道,”早听说大渊的人xingqíng豪慡热烈,没想到果然不假!那样的话也能在大殿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听得母妃我都有些脸红了。若非那大渊太子的xing子才是最适合你的,你xing子刚烈骄傲,遇上个心宽慡朗的男人才能依着你宠着你。听闻大渊的女子可以像男儿一样骑马打猎,这不正随了你小时候的心愿了么?“
德妃笑着抹了抹自己的鬓角,眉梢眼角有些骄傲地道:“不是我夸自己女儿,除了我的永阳,大周上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更适合嫁去大渊的!”
正说话间,忽听有宫人在窗外道:”启禀娘娘。“德妃愣了愣,转头问:”何事?“那宫人道:”王昭媛和李充仪来了,娘娘见是不见?“德妃垂眸叹了口气,说道:”你便说是本宫这几日累着了,正歇着呢,让他们回吧。“那宫人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待人走远了,永阳道:“女儿不孝,这些天让母妃劳累了。”
德妃摇了摇头,叹道:”你还是不知母妃的心哪。劳累什么?劳累母妃心里也高兴!你以为母妃真不愿见人?母妃巴不得德芳宫里天天儿人来人往,喜气如云,便是忙得没空用午膳午憩,母妃也乐得陪着他们喝茶应喜儿!我的女儿要嫁人了,这是喜事儿!为何母妃要把道喜的往外赶?“德妃看了眼慈仁宫的方向,继续说道,”这些日子咱们德芳宫里双喜临门不假,可来道喜的多少是冲着你这个大渊太子妃来的?咱们母族因着你这门婚事如今可谓如日中天,可再繁盛母妃也是个妃,面儿上总不能让德芳宫的气势盖过了中宫那边,否则落个不敬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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