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阳进宫面圣时见识过这位言行很不像皇帝的夏晋帝,知道他不拘泥于礼节,在诸葛端云这个皇叔面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于是她也就不再拘礼,抬起眼来时正对上一双好奇俏丽的眼睛,那女孩子容貌极美,与诸葛锦旭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也是个爱笑的,眉梢眼角几分顽皮的神采,只是这顽皮的神采并不显露太多,给人一种显着几分藏着几分的感觉,不知不觉就能让人看进她的眼里,拔也拔不出来。
宁阳心里暗暗惊叹,这夏晋帝诸葛锦旭和长公主诸葛绫要是放在大周,绝对是一号奇怪人物。
诸葛绫好奇地瞅着宁阳,带着几分调笑行礼道:“绫儿见过小皇婶儿。”
这时却听外面诸葛端云轻斥的声音传来道:“皇婶就皇婶,加个小字做什么?”
宁阳原本也有些黑线,见到诸葛端云进来忙迎了上去,帮诸葛端云去了外面的裘衣,几人便坐了,府里的婢女奉了茶,几盘点心便端了上来放到了诸葛绫面前。
诸葛绫微微一愣,这可不是她最爱吃的点心么?只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回她在皇叔面前吃这个,皇叔差点把她踹出府去。今儿是怎么了?皇叔不仅把她请进府来,还预备了点心。
诸葛锦旭也奇怪地挑了挑眉,诸葛端云却喝了口茶,淡道:“吃吧,你皇婶午时特地去厨院儿里做的。”
“这是皇婶亲手做的?”诸葛绫睁大了眼。
宁阳却暗暗挑了挑眉,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天底下的事儿哪有这么巧?诸葛端云这男人竟然给她来这一套。她心里哼哼了几声,脸上却笑得甜甜的,说道:“正是。听说长公主喜欢吃枣子做的点心,我今儿特意去厨院儿里做的。我当时想着,反正也是动手做了,就索xing多做些给王爷也尝尝,喏,”宁阳指指桌上的一碗红枣汤笑道,“这汤就是特地给王爷熬的。”
诸葛绫正捻了只金鱼儿的枣泥糕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半,险些没噎着。她不确定地看看皇婶,再看看皇叔,果然,皇叔已经黑了脸。而皇婶还不怕死地把汤碗端了,走到皇叔面前道:“夫君,这碗红枣汤是用南边进贡的金丝小枣浓煎而成的,最是补脾胃益气血,宁儿见夫君这些日子胃口不佳,特意去厨房里熬的,还请夫君喝了吧?”
这声音听着,要多甜有多甜,诸葛绫眼里慢慢涌起趣味来,把视线投向自个儿皇兄,用眼神询问道:要不要提醒皇婶,皇叔最讨厌的就是喝这个?却见诸葛锦旭暗暗摇了摇头,而后笑眯眯坐着,一副悠闲看戏的模样。开什么玩笑?皇叔的好戏可不是年年都有得看的,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傻子才阻止。
诸葛端云不动不说话,只盯着宁阳手里的汤碗,眉头皱得越发紧实,眼里很少见地出现一种厌恶的qíng绪。
宁阳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只扬着小脸儿甜甜地笑道:“今儿早上刘总管端来的羊奶,宁儿都喝了的。夫君昨日不也说对身体好的东西,难吃些无所谓么?”说着,两只小手端着汤碗,献殷勤似的递到诸葛端云面前,歪着脑袋打着商量问道,“夫君?喝了吧?”
诸葛端云看着眼前这不怕死的小丫头乖巧甜蜜的笑脸,半晌,忽的勾起唇角很难见地笑了起来,这一笑星眸如雾,整个人更加俊逸几分,原本就孤沉邪魅的气息里隐隐藏着些危险,“长孙氏,宁阳。”
宁阳毫不怀疑诸葛端云这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看来是她低估了他对她手里这碗汤的厌恶,只是她没打算放弃,这个机会刚好可以让她摸摸她的夫君的底限在哪儿,免得哪天她演戏演过了头儿,乐极生悲。
于是,她大着胆子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皱着眉瘪着嘴,小声问道:“夫君真的不喝么?宁儿为了熬这碗汤,午时就去了厨院儿里,都没歇过呢……”
诸葛端云自然看得出来她在演戏,只是她这副委屈的小模样看着倒是真让人难受,而且她确实今儿没午憩。
见诸葛端云神色有些松动,宁阳决定再接再厉:“夫君,这碗汤之前一直在锅里温着呢,方才才拿出来的,很烫的,宁儿端了很久了……”
诸葛端云眉头一跳,几乎在宁阳说话的同时一把将汤碗夺了过来,怒道:“谁让你拿这么烫的碗的?”而后又对着花厅里侍候的丫头道,“去拿烫伤膏来!”
宁阳愣了愣,哭笑不得,哪会真的那么烫?她演戏的好不好!她边郁闷地瘪瘪嘴,边用眼睛瞅瞅被放到桌上的碗。
诸葛端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眼里生出几分烦躁,大手一端,拿起碗来,一仰头,几口喝了下去。待放下汤碗时,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
“茶!”
宁阳赶忙把茶碗递了过去,直到又喝了碗茶,诸葛端云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而这时,诸葛绫已经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了。皇叔竟然……把那碗枣子汤喝下去了!他自从五岁那年和她比吃枣泥糕,结果吃到吐之后,就再没碰过任何枣子做的东西。她兀自惊叹,花厅里却爆发出恐怖的笑声。诸葛锦旭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笑道:“皇婶……你太绝了!果然一物降一物……”
诸葛端云一个杀人的眼神递了过去,诸葛锦旭果断闭嘴,却还是时不时地闷哼几声,好半晌才说道:“我知道皇叔今儿早朝递上来的请罪奏折该如何批复了,就罚皇叔半年不必上朝,在王府里反省吧。让皇婶好好给你补补!”
宁阳听到这话愣了,骗诸葛端云喝下那碗红枣汤的兴奋劲儿顿时去了一半,问道:“什么请罪奏折?”
话问到这里,诸葛端云微微蹙眉,看了诸葛锦旭一眼,诸葛锦旭自知失言,却嘿嘿一笑,说道:“既然皇婶都知道了,那就明说了吧。上回皇叔在边关搜山的事儿因着两国联姻的事儿便压后了,如今皇叔已经成亲一个多月了,也该给大周和朝中一个jiāo代了。今儿早朝皇叔递了请罪的奏折,自请除去辅国总领大臣之职。这怎么成!虽说如今朝中局势渐稳了,可我万一我准了,皇叔一准儿要跑回北关去了。帝都这地方,若是皇叔走了,我平时连个解闷的地方都没了,我才没那么傻!”诸葛锦旭咧嘴一笑,“所以,今儿下午我跟着绫儿过来本就是为了和皇叔商量这事儿的,如今正好,就让皇叔在王府里休息半年吧,皇婶给他好好补补身子,他之前受的伤可一直未好全呢。”
宁阳点了点头,有些心疼地看了诸葛端云一眼,后者投给她一个不必担心的眼神。宁阳笑了笑,开玩笑似的说道:“好吧,从明儿起夫君每日喝一碗红枣汤吧。”见到诸葛端云黑下来的脸时,她笑着摇摇头,算了,既然他这么不爱喝,她就想想别的法子吧。
47、懵懂
安阳来到慈仁宫正殿时,谦阳刚回西憙阁。这些年来谦阳身子从来就没好过,虽然八岁大了,元皇后却还是不放心他另宫居住,自从宁阳嫁了人,谦阳就慈仁宫右偏殿搬去了西憙阁。
来得殿上,见元皇后坐在香榻之上,一身浅赭罗叶霓裳朝霞对襟罗裙,乌髻半翻,金丝绕的凤簪点缀其上,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容貌依旧端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是属于女人的淡然风韵。她大多数时候是和善的,无论面对谁笑容都是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拿捏得极好。然而今儿安阳一进来,就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冷。
安阳心里有些怪西瑾,一定是西瑾把孔宫正的事儿报告给了皇后。这些年来西瑾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听她的,一开始她还奇怪,后来才发现自己一有什么事,皇后总是能很快就知道,很多时候西瑾都是和云姑一起出现的,她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母后威bī利诱收买了西瑾,从此安阳心里对元皇后总有些疙瘩在。她本就是穿来的,对这个便宜的母亲没多少感qíng,小时候宠着她,她还觉得元皇后这个人不错,后来总是动不动就挑她的毛病,她就觉得有些烦了,元皇后就像是看她不顺眼似的,自从谦阳出生,她眼里心里就更是只有这个儿子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元皇后心思都放在谦阳身上,安阳反而管得不太多了,只是让西瑾看着,提醒着,所幸也没做出什么事儿来,除了偶尔做些诗来,弄些稀奇的吃食,说话做事儿跳脱了些,其他的倒也没惹出大事来。
只除了这次孔宫正的死。
“母后,您找我?”虽然没什么感qíng,安阳还是规矩地行了礼,脸上露出哄父皇时常用的甜美讨好的笑容。
元皇后挥了挥手,殿上服侍的宫人都退了出去,只留跟着来的云姑和西瑾二人。待大殿的门关上,皇后立刻冷了脸,厉声道:“你做的糊涂事!这会儿还笑得出来!”
安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去了大半,咬着唇暗暗瞪了西瑾一眼,西瑾冷着脸目视前方,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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