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八月十八日,您当时知道自己梦魇毒发了么?”
“嗯。”
想到他明知自己身上有梦魇,白天还敢见阳光,遗玉多少带了点气闷,口气也不如刚才那般小心翼翼,“那日之后,您并没有避讳么,白日出去过几次?”
“很多次,前几日,本王才搬到这院子里,改为晚上见客。”说是前几日才搬进这院子,那之前就还在一直见光。
遗玉眉头皱起,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在对李泰的诸多印象中又加上了疯子一词,作为一个早年丧母的皇子,身在皇家虽享尽荣华富贵,但怎么可能没有担心害怕或是痛苦的经历,梦魇之毒就是针对这些东西,他这样毫不避讳,就不怕jīng神崩溃,变成傻子么!
李泰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从她脸上看出了明显的不赞同之色,青碧的眼眸微微闪动,低声道:“如何,你可是检查好了,本王是否还有治。”
遗玉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快,起身退后一步,道:“小女从姚不治那里听的过这种毒症的医法,只是您毒发已久,治疗过于不易,殿下若是信得过,小女愿意一试。”
根据那绢帛上的详解,和她本身特有的能力,治疗李泰至少有八成的把握,但话也不能说的太满,谁知道中间是否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听到她可以医治,李泰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喜色,就像是被梦魇折磨的人不是他一般,盯着她的小脸直到把她看的侧过头去,才开口道:
“你说说看,这梦魇怎样解得?”
遗玉组织了一下语言,缓声道:“梦魇之毒有三个阶段,您已经毒发过了十三日,所以单纯的服药无法清去余毒,在汤药的同时,需每日用特殊的手法用药汁梳洗头发,按摩眼部。”
梦魇下毒容易,治毒却难,下毒之时,只需用针沾毒,分别刺入睛明xué、太阳xué和合谷xué中,初中毒后只是睡眠不稳一个月,之后便无异状,因人而异,潜伏三至七年毒发。
“殿下,这些手法小女都知道,只是相关药物都不大好找。”
何止是不好找,多是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尤其是其中两味主药,好在那漆黑扁盒中放有,她自然是不能把这告诉李泰的,只能先把方子大致写出来,让他去寻找,到时自己偷偷将那两味药加进去即可。
“你只需写了方子,本王自会派人去寻。”
遗玉应了一声后,就听他又道:“这梦魇之毒,你会解,可是会制。”
她早料到对方有此一问,沉着答道:“小女不会,姚晃未曾说过。”她说这话出来,并没有抱着让对方相信的想法,只是求一个半信半疑即可。
“嗯,”李泰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若是医好,本王允你一个要求。”
遗玉眉心微跳,感觉到他身上那无形的气势散出,淡淡的压抑之感再次袭来,她却并没有拒绝,而是躬身道:“小女定当尽力所为。”
李泰垂在身侧的手臂轻轻一抬,烛台上的光亮瞬间熄灭,屋里又重新回到了早先那种yīn暗的状态,但遗玉仍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明日让卢智把你送到王府来,暂住一阵子。”李泰的要求合qíng合理,遗玉眼下算是唯一知道如何解得梦魇的人,在府上住下就近照顾也是使得的。
遗玉一愣,犹豫后还是张口说道:“殿下,这解毒至少需得一个月汤药,小女自当亲为,那梳洗和按摩的手法可教给府上的侍人――”
李泰淡淡张开打断她的话,“本王中毒之事,有几个活人知道已经够了。”
遗玉心中一寒,没有再多言语,李泰中毒的事qíng一直都是在刻意隐瞒着,她不是没想过要保密,却也没将之看的太重,现下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是绝对不想让过多人知道他中毒的事qíng。
也罢,毕竟到时她还要在药材里面掺杂,就近也算方便。
“你出去吧,将卢智叫进来。”
遗玉躬身一礼之后,一步步退出门去,院外刺眼的阳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卢智在一旁轻声问道:
“如何?”
她扭头迎上他略带担忧的眼神,一笑之后,道:“嗯,王爷叫你进去。”
卢智没有多问就进了屋子,阿生在他身后将门重新掩上,没让阳光过多晒入屋中。
院中只剩遗玉和阿生两人,他们只是相互礼貌的笑过,没有jiāo谈,也听不到屋里半点动静,大约过了一刻钟,卢智才从屋里走出来,同阿生道别后,他们在院外被候在那里的管事带出了王府。
龙泉镇租来的马车停靠在王府对面街上,兄妹两人先后乘上马车,车轮滚动之后,遗玉才对卢智道“
“大哥,魏王要我明日上王府暂住。”
卢智大概是因为已经听魏王提过,所以并没有惊讶,而是提了一个问题:“对解毒,你有几分把握?”
遗玉因先前不确定李泰是中了梦魇之毒,也就没有对卢智讲过,这会儿见他问到,没急着回答,而是低声把梦魇详细给他讲了一遍,又将在屋中同李泰的对话,大约叙述了一遍。
卢智在听她解释了梦魇之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地震色,得知李泰已经毒发了一个月后,目光中带出一丝敬佩来。
在已知梦魇之毒的qíng况下,能够视之无物,我行我素,的确当称是一种气魄,能够忍受这毒症月余,也充分说明了李泰心智的坚韧。
“这般厉害的毒药,姚晃怎么也与你讲了?”卢智的问话并不是对她怀疑,而是有些不解。
遗玉早下定决心,将那扁盒中绢帛刺绣的事qíng隐瞒下来,毕竟根据上面的药物加上七种药种,她至少可以制作出一半的剧毒出来,那些杀伤xingqiáng大又骇人听闻的东西,很容易让人心智失守,虽然她信得过卢智,却也不想冒任何风险。
因此被卢智问到,她就将早先有关姚晃的猜测讲了出来,“大哥,姚不治那晚不愿同魏王的人走,显然是知道谁要抓他的,但他又留下了解毒的方法给我,你说他是否是因为一些原因所以不能见魂王,也不能帮他解毒,这才借了我的手?”
卢智思索之后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说魏王毒发是在中秋宴后,咱们之前又见过姚子期,不论从哪方面看,姚不治出现在京城附近都同魏王的毒症有关系。”
卢智和遗玉知道忌讳,所以都没有询问李泰当年是如何中毒,尽管他们心有疑问,但眼下考虑那些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替魏王解毒。
兄妹俩又商量了一会儿,马车就停下,遗玉只当是卢智要带她上酒楼吃饭,却不想下车之后,却是到了一处宅门之前,她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门头的匾额,见到上书“程府”两个大字之后,扭头对卢智道:
“怎么上这来了?”
卢智从车上拎下早上卢氏塞给他们的食盒,对她笑道:“我找程大人有事,正好把这点心捎带给小虎他们,咱们在他们家混顿饭吃。”
第一四五章岁数刚好
程咬金是卢中植的义子,这事qíng是众所周知的,虽然卢家##同卢中植的关系需要隐瞒,但卢智却不避讳同程家的jiāo往。
卢中植在寻得卢家四口后,就将他们的关系同程咬金说了,这点遗玉他们后来都知道了,那程咬金的嘴巴也算是严实,将此事对自己的一子一女都隐瞒了下来。
卢智领着遗玉顺当地进去程府,连递帖都省了下来,门房的见到他人,都笑着唤了声“卢公子”,然后一个引路,两个跑去禀告自家老爷小姐。
比起长孙府上的jīng修别致和王府的肃穆严整,程府若是非要找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很大。
卢智和遗玉被引着至少走了一刻钟的路,方才进到里院的一处客厅中,下人端茶奉水之后,就规矩地守在了厅外。
遗玉小声道:“小凤姐家好大。”
卢智看着她笑道:“卢俊第一次到他们家来,也是这般说的。”
遗玉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见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扭头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闪了进来,冲到她跟前一把将她从椅上拉了起来。
“小玉,你来找我也不提前说一声,我正准备出门,险些错过去!”
被程小凤的抓着手来回摆了摆,遗玉面对她这份热qíng并不觉得不自在,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换上了丹红男装的她,笑着道:
“你要出门啊,那我们可来得不是时候。”
程小凤摇头,又把她按在椅子上,“没事没事,本来我就不大想出去。”
卢智在一旁问道:“准备上哪去?”
没待她回答,因比她跑得慢一些,落在后面走进厅中的程小虎接话道:“去明惠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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