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见慧远大师,可曾注意到他的穿着,很正式对不对,我听守院僧人讲,他在我们之前待的客人,是突然造访的,显然他那一身正装不是为了那客人亦不是为了我们,而是另有访客,只是那访客却不知何故在我们离开前都没有到场。”
“茶楼中的杨夫人身于帘后,正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身份,她那杨姓八成也是假的,因此我们到寺中去同慧选大师提及杨夫人,他当然不知道是谁,若是不细心注意到我上面说的那些,便会如同长孙小姐一样,误认为慧远大师没有多余的符,可若是细心些,将这些事qíng联系起来,便不难猜到——”
“杨夫人和慧远大师应是好友,她事先求了三道符,约好今日去取,可却因为遇上我们耽搁下来,转而让我们帮她去取符,不得不说这位夫人真是个伶俐人,她知道我们比的是什么,如同东方先生所说,礼仪当先,察言观色,待人接物,为人处事,通qíng达理,一个简单的托付,便考校了我等这些方面,我对这位夫人,当真佩服的紧。”
最后一句话落,众人皆被她这一番有qíng有理的言语上心,相互低声jiāo谈起来,一面感叹着那位化名为杨夫人的不知名女子,一面又被遗玉的分析所折服。
此刻,在他们看来,就算不论那簪子的真假,这礼艺一比的胜者,也当之无愧是遗玉了。
卢智注意着众人的反应,暗自点头,已经同李泰谈妥的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再不想着掩饰她的聪慧,她越是发光发亮,反而越是好。
兰楼上,几个眼尖的官员瞄见了李泰侧脸上惊鸿一现的笑意后,都自认为是花了眼睛,果然,再看时,他又恢复了常态。
长孙娴低头掩去神色中的不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会是更多的失态罢了,她尚要cao心在艺比之后,做些什么好挽回名声,奈何遗玉这次却不肯放她全身而退。
卢智和杜荷看着遗玉朝前走了两步,正面而对长孙娴。
“长孙小姐不必失落,杨夫人并不是有意拿假簪骗你,毕竟,”她开口便是安慰,可语气一顿,却语带双关道:“若是没有我这根真的簪子比较,所有人都会当你这假的是真的了。”
这在外人耳中听着没多大毛病的话,可落在长孙娴耳中,却成了再难听不过的讥讽,她自恃才华,从不将任何同龄的女子放在眼中,就算是那日输给了卢书晴,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她差,而遗玉这么一句话,正是在暗指她自不量力!遗玉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长孙娴,浑身僵硬之后,垂在身侧的双拳一紧,缓缓仰起下巴,正如她所预料的反应一般,像是长孙娴这样骨子里都带着高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被她这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丫头嘲笑,她是爱面子的,此次拿了根假簪子丢了人不说,还被她当成是踏板大大地出了一把风头,她这么一句恰到好处的话出口,若能忍住,那她便不是那个清高的长孙娴了!
“卢遗玉。”长孙娴寒着双目,脸上柔美的笑容不再,姣好的五官上反透着一丝疯狂,伸出一手指着遗玉,一字一句问造:“你说谁是假的?”
听她喊着遗玉的全名,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卢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对遗玉的行为有几分无奈,却纵容,难得抓住了长孙娴露出的尾巴,怎么能不好好地教训一番。
仿佛嫌她还不够愤怒,遗玉嘴巴几次张合,瞥着快要指到自己鼻尖上的食指,轻轻用冰凉的小手将它拨开,脸上带着不悦,清楚地道:“长孙小姐,你无礼了。”
无礼!无礼!这两字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在礼艺比试尾声时,对一个差点拿到礼艺木刻的人,说她无礼,偏偏她的言行举止,还就是无礼之极!长孙娴似水的眸中,头一次燃起了红丝,被遗玉拨到一旁的右手一握之后张成一掌,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小玉!”
“姐!”
“玉儿!”
“啪!”
一阵惊慌的叫喊声竞相响起后,众人却瞪着眼睛,看着遗玉准确又快速伸出手臂挡住长孙娴扁来的耳光,任那狠狠的一掌拍在她的小臂上,发出一声闷响。
“无礼!无礼!”
梅楼上,站在栏杆边上的一群论判们,几乎个个都面带怒色,寒门出身最垂礼仪的严恒,当场便怒喝出声。
君子楼中随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哗然声,长孙娴此举太过惊人,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巴掌,是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长孙娴在人声爆发时,便被高子健和长孙夕跑上前拉扯住,霎时清醒过来的她,看见遗玉似笑非笑的表qíng,听着远近可闻的指点声,身子一阵剧烈的抖动后,用力甩开了两人,沿着jú楼下的通道,大步跑出了君子楼。
遗玉待她身影消失后,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暗道侥幸后,才定了心神,转而对着梅楼上一礼,扬声道:“诸位论判,学生以为,此次礼艺比试,最差之人,当属长孙大小姐无疑!”
第286章落幕之后
“诸位论判,学生以为,此次礼艺比试,最差之人,当属长孙小姐无疑!”
众人尚未从长孙娴的连番无礼之举中回过味儿来,听到遗玉这么义正严词的一句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当,反而很多人都赞同地点头。
有句话说的好,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不管长孙娴身份如何,她在外一直都是温柔有礼的形象,让她刚才的所作所为,更令人难以接受。从未在礼艺比试遇上这种qíng况的几名论判各有反应,但就算是有个别人想帮着长孙娴说句好话的,也开不了口。
东方佑捋了一下胡须,避重就轻道:
“卢小姐,这最差一事,咱们待会儿再抡,现在应是先宣布此次比试的最优。”
遗玉本着趁热打铁的心思,想要在长孙娴那边儿的人反应过来之前,趁着众人此刻恰到好处的qíng绪,先将最差落实,怎么会在授受木刻一事上耽搁,学着祭酒大人的模样,左右言他:
“先生难不成是认为,长孙小姐今日所作所为,当不得这最差吗?”
正待东方佑回话的遗玉,听见一旁传来一道心急的声音:
“卢小姐,我大姐是一时qíng急,才对你多有得罪,她是有错,你也不必这样落井下石吧。”
嗯?思维正处于高速运转状态的遗玉,只是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品出不对味儿来,她扭头看向面有急色的长孙夕,还有因她一个“落井下石”之评而一脸赞同的高子健。
没有给众人细品她话里意思的机会,遗玉果断地道:“三小姐为大小姐的心qíng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是五院艺比,是礼艺比试,我们说的是一个无礼之人,而非是长孙家的大小姐。”
这么一说,便把她话里的重点压在了前半句替长孙娴的辩解上。
长孙夕想也不想便回道:“可是礼艺比试已经结束了呀,时辰早就到了,我大姐就算有所失,也当不得这最差吧。”
她一句话便点醒了众人,这礼艺比试的最差,照规矩,怎么也轮不到长孙娴的。
遗玉耳朵一动,听见周围风向降转的人言声,面色一沉,陡然提高了音量,用着有些沙哑的嗓音正色道:
“恕我不敢苟同小姐说法,这礼艺一比是到了时辰,可在艺比中我们尊礼守德,以礼先行,在艺比后就可以将它抛在脑后了吗!那我们所图就单单只是那一块木刻而已,绝非是真正地要将九艺发扬光大!”
在长孙夕的愕然中,不给她任何回话的机会,遗玉身子一转,看向论判席的几人,一脸肃穆道:“果真如此,那我不得不对国子监五院艺比存在的意义,心生质疑!”
一语石破天惊,大概说的就是遗玉现在的qíng况,身为国子监的学生,如何能、如何敢说出质疑五院艺比存在意义的话来,可偏偏,她就是说了,不但是说了,还让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不出她任何毛病,斥责不出她半句!
就在遗玉语出惊人时,兰楼上一名随从模样的男子,顺着香廊边躬身走到目不转晴地看着楼下事态的李泰身后跪坐下来,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嘿嘿一笑后,叹道:
“刚才在楼下看,都不怎么清楚,属下平日见卢小姐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还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呢,能有这等气魄,不愧是怀……之后,要说她和卢公子还真是兄妹俩,一个赛一个地头脑聪明、能言善辩。”
李泰听着阿生这番絮叨,选择xing忽视了他专门跑到二楼来看热闹的不妥之举。
再说梅楼栏杆边上的一众论判,因遗玉的话皆起思量,东方佑安抚了她两句,带领众人回席商讨,一番短暂的小议之后,做出了决定。
东方佑重新出现在楼边,面色凝重地对遗玉道:“卢小姐刚才所言过重了,五院艺比创办,正是为了要发扬九艺,今院中学子自省其身,木刻只是为了激励在各艺之中的杰出者,相反,最差也是为了警醒身有缺失者。”
52书库推荐浏览: 三月果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