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偶尔在院子中走一走,便待在她那小院中抚琴刺绣,既没有外出,也没有接待过外客。对了,她昨天傍晚时分到少爷您这个小院来过,逗留了约大半个时辰之久,白露一直陪着,其他没什么了。”
答话的是董虎。他是南乔挑给李言的小厮,幼时流落街头,乞过讨卖过艺,心细,善于观察,是个盯梢的好苗子。另外一个叫做张大牛,看起来很老实憨厚,其实内心狡猾的很。
见李言点头,董虎慎重地道:“孙老爷昨日一早出了一次门,拜访了总督府。”
“总督府?”李言扬了扬眉,问道:“江南总督噶礼大人?”
“正是。”董虎道:“孙老爷在总督府一共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多点,但确实见到了噶礼大人,与他jiāo谈过。从总督府出来之后,孙老爷神qíng像是颇为得意,去了味全楼一个人小酌了一会儿,之后便回来了,一直都没有再出门。”
孙家不过是小商之家,如何与噶礼扯上关系了?噶礼一个总督,哪会有闲功夫去接见一个小商人,还是个汉人……听说,噶礼心头最是瞧不起汉人了,他的好友中,连一个汉人官员都没有……
想不出,那必定是有蹊跷了。
李言揉了揉太阳xué,有些头疼。虽不知道孙守财打了是什么主意,又是怎么找上噶礼的,但噶礼是八爷的人,自己却早早地打上了四爷的标签,这显然是个麻烦。还有那位“娇小姐”——她没有见过男人吗?一脸的桃花样……
算一算时间,自己来的时候用了五天,摆宴三日,祭坟十日,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用去了十八天,刨去回程预留的七天,他在江南最多只能耽搁五天……五天中,他还必须要去扬州江宁走上一趟。这样说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在苏州停留,也就没有应酬江南官场的必要……
“董虎,悄悄通知总管备车,我明天一早要用。”李言道:“你这次表现不错,我很满意,回京之后自有赏赐。让其他人也都打起jīng神,将孙家两位招呼的周到些。”
“是,小的领命。”
董虎抱拳下去之后,李言闭目沉思。只是,他面前的茶水还没温下来,就听见李青立在门口禀报道:“少爷,孙老爷请见。”
“恩。”
孙守财是长辈,李言虽不大想见他,但也想弄清楚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怎么与噶礼扯上了联系,于是就起身相迎。
“舅舅安好。”李言行礼道。
今日的孙守财似乎有所不同,笑容中隐隐带着光亮,虽是极力掩饰了,但嘴角却是不自觉的翘起,显示出内心的志得意满,透漏出某种算计得逞的味道。
“想不到言哥儿倒真是个孝顺的,听厨房说,你真的是清水馒头度过了十日。”孙守财长辈式地拍了拍李言的肩膀,以一种老人家的欣慰语气道:“小小年纪便能有所成就,又如此地孝顺明理,我想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舅舅谬赞了。”李言淡淡地道。
“没有谬赞,怎么会是谬赞?”孙守财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李言淡淡的口吻,更似乎那闭门不纳的人不是他一般,呵呵笑道:“不说姐姐,就算是舅舅我,也是与有荣焉、深感欣慰啊”
与你有一毛钱的关系……
若当初流落在外的李言没有换个灵魂,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估计还在感慨世态炎凉,哀叹自己悲惨的境遇吧。倒不是自己看不起“他”,只是,一个少年突遭巨变,总是需要时间疗伤的。
如果“他”亲爱的舅舅接纳他、安慰他,“他”复苏的速度当然会快一些,能够振作起来,做成些什么事。但很不幸,“他”的舅舅当头给了“他”一棍子——李言能清楚的回忆起当时“他”那种难以置信的,被所有人抛弃的恐慌之qíng,“他”不明白,明明是一直很疼爱他的舅舅,怎么会不接纳“他”呢?就算“他”那时没有钱财了,但作为一直相处不错的亲戚,至少该给“他”提供一个栖身之处吧?
179jiāo谈,敲打
甚至,直至飞身去营救南乔的那一刻,“他”依然不相信是舅舅狠心地不接纳“他”,“他”相信一定是那几个门房嚣张跋扈……或者说,“他”心中相信了,才那么不顾一切地,不假思索地去救人——“他”那时还是一个弱质少年啊没有当年的少年救人,就没有如今的南乔和他。
但李言绝不会因为这个而心存感激。
“舅舅所来何事?”李言淡淡地问道。
“拉拉家常吧,我是你舅舅,这亲舅舅和亲外甥之间,怎么能太生分了?”孙守财自顾自地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笑道:“是吧,言哥儿?”
见李言无甚反应,他倒也不介意,给自己泡了杯茶,轻轻地晃动着茶盏,看着茶盏中的碧叶缓慢地舒展,看着李言慈祥而又诚恳地道:“姐姐和姐夫都不在了,我是你舅舅,自然要cao起心。你如今孝期已满,年纪也不小了,你看是不是找个时间,将你和芳儿的婚事cao办了?李家早点有了血脉传人,我这做舅舅的责任也就尽到了。”
“舅舅,你——说——什——么”李言闻言额上青筋直冒,眼神冰冷地直视孙守财,一字一顿地咬牙问道。自打看到了孙紫芳,他就料到了孙守财想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孙守财会如此“理所当然”地提了出来孙守财眼神闪躲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乐呵呵道:“瞧你小子,那么吃惊做什么?姐姐在世时,可是亲口许了我们两家的婚事,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李言也呵呵笑了起来,看着孙守财道:“是呀,我记得清清楚楚,母亲找人合了我和紫芸表妹的八字,很配呢。只是,我亲爱的舅舅大人,我那紫芸表妹现在何处?”
李言在“紫芸表妹”四个字上咬了个重音,收起笑容恶狠狠地道:“我若没记错,紫芸表妹已经嫁了个好人家,做起了母亲我的舅舅大人,你竟然还有脸跟我谈及两家的婚事?真当我还是当初那个少年,任你糊弄吗?”
李言这一责问,配合他突然凌厉的气势,刺的孙守财端着茶碗的手一阵猛烈的抖动,茶盏的开水泼溅出来,正好洒在孙守财的手上。孙守财吃烫之下,茶盏再也端不住,“砰”的一下掉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瞧舅舅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李言复又乐呵呵地道:“多亏李家如今再用不起前宋的古瓷,不然这一摔之下就是好几万雪白的银子呢,那舅舅你可是要赔给我的。”
李言痛惜地看了看两半碎瓷,突然在孙守财身边坐下,面上笑眯眯的,眼神却是冷厉无比,道:“舅舅,你知道我那个扳指现在何处吗?虽然那二十万早被人吞了,但那扳指却是母亲留给我的礼物,我真的很想找回来的。舅舅,你说呢?”
“我……我怎么会知道……”孙守财脸色煞白,慌张地道:“我真不知道,真的。言哥儿,我错了,我不该悔婚,芳儿更配不上你,你饶了舅舅吧?啊?”
“饶了你?”李言眉头高挑,惊讶地问道:“舅舅怎么这般说话?难道你做了恶事?”
“没没……没……”孙守财慌忙摇头,道:“你舅舅我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哪里能做的了什么恶事。真的。那个,言哥儿,你这些天也累了,早点歇息吧,啊,我这就走了。”
是呀,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喜欢赌两把都不敢让老婆知道……而听李言的口气,他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抢了他的财产……而他已经官居五品了,他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都要烧高香了“舅舅慢走。”李言笑呵呵地道:“记得将手好好包扎一下。对了,舅舅,像总督大人那样贵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攀的上了,你莫要一时糊涂,被人利用,做了傻事而不知。”
见孙守财听见“总督大人”几个字,脸上又是一僵,李言继续笑道:“你是我唯一的舅舅,就算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无故为难你。当然,如果你非要让我不痛快……”
“不会不会,”孙守财摸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哈着腰道:“怎么会……”
“不会就好。”李言眯了眯眼睛,道:“以我看,紫芳表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早点儿给她找个夫家嫁了吧,到时候我会送份大礼的。”
“哦,是是。”孙守财忙道:“我知道了。那,那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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