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反正这里也仅她们三人,南乔就是弹的很差,也不过是让她们两个乐和一下,谁也不至于传出去不是?
瞧着燕宁兴奋的目光,南乔无奈道:“一会儿,可不准笑话我……”
燕宁忙抬手掩住嘴角的笑容,道:“不笑,不笑哪个敢笑,我拿大耳瓜子抽她”说罢装模作样地瞪了那些店员们一眼。
南乔摇头,让栀子给自己戴上指套。摸了摸硬硬的一层壳,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听李言说,他曾托海上的洋商人们给自己弄一架钢琴来,只不知道啥什么能找到……
微微闭了闭眼,在轻压一下琴弦,松开。然后,熟悉的曲调响起,是《阳chūn白雪》。
但又不是《阳chūn白雪》。
如果说燕宁弹奏的《阳chūn白雪》一丝不苟地遵照着曲谱,虽有些生硬,但听起来也不失清丽明快,就如同此曲本身表达的意境一般。
而南乔的《阳chūn白雪》,却很是不同。
这种不同,不仅仅表现在她将许多需要高明的技巧之处做了处理,或是改动谱子,或是高低音转换,更因这种改变导致了意境上的巨大差别:同样的是chūn风拂面,一个是万物复苏的勃勃喜意,一个是一派悠然的闲适,就如同此时此刻的午后时光,舒缓、慵懒而迷人,让人忍不住地放松下来,沉静在这美妙的时光中。而所奏的曲子的正确与否,技巧的高低,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忽略了……
一曲终了,兰儿回神,望着南乔的目光有些复杂:原来,她连琴也能弹的如此之好……
“乔乔……”燕宁眼巴巴地看着南乔,目光哀怨,道:“乔乔,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弹琴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哪里会弹琴。”南乔淡笑着褪下指套,道:“没听出来曲子别我弹的乱七八糟的?若是有大师再此,非要气死不可……这个曲子实在是太难了,很多地方我都处理不好,之好瞎改一番。”
“真是这样?”燕宁有些不相信,直觉觉得南乔的琴声很好,但她确实弹“错”了好多处,不由的有些迷茫。
以她对于琴艺的认识,想要弄个清楚明白,估计要纠结很久。
但燕宁从来不是纠结之人。她很快将这件事qíng忘在了脑后,伸手迎接着天井漏下的阳光,唧唧咋咋地说起别的闲话来。
比如说,她的姐姐又怀上了,这回想要一个小格格,所有的福晋都羡慕她姐姐羡慕的要死……
比如说,今年的选秀中,哪家的小姐能够雀屏中选,成功上位为十五阿哥福晋或许还有十六阿哥福晋……
不错,如今已经是康熙四十九年chūn,南乔刚过完十三岁的生日。
说说笑笑中,送走了兰儿和燕宁,南乔回到了休息室,让自己陷在了沙发中。
这个休息室是李言布置的,她当然要一直保留着。
她展开兰儿送来的那张纸,轻轻地抿起了唇。
“给栀子一个身份……”意思是说,栀子已经不能再以“奴婢”的身份出现了么?四阿哥如此吩咐,想必是知道栀子是谁了?
南乔看了一眼忙碌着给窗台上的栀子花松土的栀子,夕阳将她的侧脸剪成了一副画……南乔轻叹一声,对粉萝道:“粉萝,吩咐人找到董虎,让他来见我。”
栀子总要离开,粉萝正是韩嬷嬷jīng挑细选的贴身丫鬟:聪慧、乖巧懂事;在铺子做店员时又学会了应酬各种人物的技巧;关键的是,她相依为命的亲弟弟被南乔救了回来,半点不亏待地养了几年,对南乔足够的忠心……
“是。”粉萝恭声而去。
在吉祥铺子中,她长了见识,也挣得了不少银子,生活可以说是非常舒适惬意,若是她想,她完全可以将弟弟从田庄中接出来,自己供养。但越是如此,她心中对南乔的感激就越甚,暗暗发誓非要报答不可。
几年中,是有不少店员选择了赎身成家,过上了安稳的小日子,但粉萝早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绝不赎身。如今能有跟在恩人身边的机会,能为恩人做更多的事,她自然满心欣喜,兢兢业业。
粉萝走后不久,秋儿掌柜进来送了账册,又有初悦前来询问楼上何时迎客。
“宣传册子你拿到了吧?”南乔沉吟一下,道:“咱们地方不大,招待不了太多客人。你跟秋儿掌柜物色一下,有名门贵女来购物的时候悄悄送一张宣传册出去,普通的客人就算了。当然,若是有人打听,也不必隐瞒,只qiáng调咱们这是女儿家的休息地,图的是清净二字。”
“是,奴婢明白。”初悦会意。
这二楼是jiāo与她负责的。其他的店员,或许有优秀的,但怎比她琴棋书画都了得?开始南乔她们听的琴声,就是她弹奏的……
初悦告退后,南乔无心翻看账册,托腮望着栀子出神。
抬举她一个身份……似乎,只有认gān亲这一条路可走……
想着,她起身走到书桌前,开始给李言写信。
栀子的事qíng,发展到现在,有了四阿哥的gān预,也是告诉李言的时候了。
“李言,见信安。上次你来信说我们的城堡已经开始破土施工,当真是不剩欢喜。恩,在我们将来的传家笔记上,一定要好好记载这一笔,为我们的爱qíng永远见证。……关于栀子的这些qíng况,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听说如今对旗人家的‘认gān亲’要求很严苛,且栀子的身份不明,我没有把握说服父母。你看,是不是找来庄亲王直接谈一谈呢?如果可能,希望你能暗自回京一趟。……”
“小姐,董虎来了。”粉萝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正好让南乔听的清楚。
“恩,让他进来。”南乔掩住信纸,搁了笔,将椅子带动了半圈,背对着桌子。
董虎皱眉走了进来,表qíng看起来十分古怪,来到南乔面前拜倒时似乎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本来正在忙活的栀子,放下铲子,无声地站在了南乔身后,望着董虎的目光虽有所期待,但很平静。对于父亲,她从来就没有幻想当她还很小的时候,她曾问过娘亲,自己的爹爹去了哪儿?她记得娘亲总是微笑着说,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背过脸,泪流满面。那个时候,她会恨那个被称为“爹爹”的人,因为他总是让娘亲哭……
再然后,娘亲死了。爹爹依然没有出现。
既然此时都不出现,那就永远不要出现好了。那时候,她站在娘亲坟前,将娘亲吩咐她去当掉的玉佩挂在了脖子上,用一根长长的线,好让玉佩深深垂在衣服中,永远不被人看见。或许玉佩能带她找到“爹爹”这个人,但她不愿意。
她没有爹爹,从前没有,之后也不想有。
但小姐说,她需要一个身份,作为保护。
小姐一直都是对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她仰脸对人笑的时候,总能够感觉到别人会一瞬间的失神傻掉。老爷开始频频皱眉,夫人目光古怪。直到有一天,她听见韩嬷嬷对着她感慨说:她那一张脸,长在一个奴婢身上,会是灾难……
所以她开始时刻低着头,让头发将自己的脸蛋儿遮起来。可,谁都知道,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
而她和小姐一样,十三岁,是个大姑娘了……
栀子心思翻转间,南乔挥手让粉萝出去等候,低声问道:“可有新qíng况?”。
董虎面色古怪点点头,道:“回禀小姐,奴才正要来找您报告呢。奴才得了个大消息,但这消息来的有些古怪,奴才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古怪?”南乔品味了一下这个词,心中不免有了点儿预感,指着小杌子道:“坐下,慢慢说来听。”
“谢小姐赐座。”董虎恭谨地坐下,道:“小姐,奴才先说说这消息的来源,您听听可信不可信。因着小姐说这事儿不能经他人之手,所以只有奴才一人留意着,进展缓慢。今儿中午,奴才得空,又去了四水胡同,想转转看有没有意外收获,并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于是,奴才在珍记铺子不远的一个面摊上,叫了一碗面果腹。面摊老板是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妻,中午吃面的人不少,老板就和奴才攀谈了几句。得知了奴才是小姐您的奴才后,那老丈感慨地说,他和他婆娘往年也在贵人府上做过事,奴才追问之下,又知道是庄亲王府出来的,顿时更留意了。”
说到此处,董虎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喘口气,组织一下语言。南乔没有催促他,她身后的栀子行动起来,从茶壶中倒了一盏茶端给董虎。
“谢谢栀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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