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还是这般,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以前是,如今依然是。
而以前,不论我是发脾气,砸东西,用势压人都从没能在她身上取得成果,不见硝烟的战斗中,我从来只能铩羽而归,他母亲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平等战争。
她这般当我空气似的从我身边掠过,我倒是将她能细细瞧个仔细,五年时间,她是真没什么变化,当然,如今这一身品格估计离皇后仅一步之遥的嫔妃品服,五色彩绣织锦半臂,披帛袅袅,气度远非当日可比。
面容还是那么jīng致,瞧着,唔,就是那肚子稍稍有些个不同……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圣安。”殷傲霜莺声燕语,款款冲着太后下拜。
太后见着她,面上倒是露出难得的一丝笑意,连带她身旁沉着脸的叶新兰也是一脸欣喜,果然,她总是能让身边的人都对她青眼,除了我。
太后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快起来快起来,哀家不是说过吗,你有了身子就不必总往我这跑,小心养胎才是!”
她又冲着叶新兰道:“丫头,还不快扶谨妃娘娘起来。”
叶新兰应了声,忙下阶来搀住殷傲霜的手臂扶起她来,道:“娘娘,姑母可疼你呢,刚才还说要让臣女把家父刚给送来的鲜水果往你那儿送一份去,你便来了。”
殷傲霜笑笑:“多谢叶小姐,多谢太后,臣妾不敢当,这晨昏定省乃是为媳之道,臣妾断不能因为身子娇贵就失了分寸,只是今早有些不适,一时没能及时过来给太后请安,臣妾甚是惶恐,请太后恕罪。”
太后听了露出几分紧张:“怎么会不舒服?可有招太医看过?哎,你这不舒服更不该过来,来人,快去宣胡太医来。”
话音刚落,殷傲霜已经道:“太后莫急,已经看过了,只是气血虚了些,开了方子服过药了,您不必担心,如今身子舒畅了才过来的。”
太后闻言这才松了松神qíng:“哦,这便好,既然如此,那你也别多动,早些歇息,这头三个月里,可是最最不放心的,你要多加小心,这,可是我第一个孙子呢!”
殷傲霜低头应了,在宫女递来的椅子上坐下又道:“臣妾来,一是给太后您请安,二来,也是因为臣妾的哥哥前些日子去涿州拜访了那儿灵淮寺的方丈,从他那儿得了一本迦叶佛经手抄本,乃玄德年间的孤本,臣妾想来太后一定喜欢,故而急着给太后您送过来!”
太后听了果然大喜,“噢,是一如大师的手抄本么?果然?”
殷傲霜从手下小太监手里接过来一本泛huáng的本子递上来,太后惯常温润的脸上掩不住喜悦,翻开瞧了瞧:“果然是大师手笔,好好好,谨妃有心了,替哀家也谢谢令兄!”
“能令太后欢喜,这是臣妾一家的荣幸!”殷傲霜笑道。
太后捧着孤本站起来:“哀家要去佛堂参一参,哦,对了你们早些散了吧!”
叶新兰闻言着急:“唉,姑母,这个裴如意的事,您还没处置呢!”
殷傲霜已经道:“太后参禅要紧,叶小姐,这些小事,无需劳动太后,还是由臣妾代劳就可以了!”
太后想了想,点头:“也好,谨妃如今你是这后宫品阶最高的嫔妃,处置这些事也是可以的,那便有劳你了,不过不要闹大,毕竟这不过是陛下的私事,闹到朝堂上去不好!”
殷傲霜低头:“臣妾明白分寸,太后您放心!”
眼瞅着殷傲霜就这么四两拨千斤的将佛爷爷太后老人家给送走了去,待太后人影消失在大殿上,殷傲霜慢悠悠站了起来,这才将那目光,朝着我转了过来。
我又一次感叹,她依然还是那么有手段。
眼见着殷傲霜慢条斯理朝着我走过来,那眼神越发清晰的在我面前bī近,我恍惚了一下,仿佛又记起,五年前,同样的脸,同样的眼神。
那一夜,冰冷的雨水,冰冷的心,还有的是被一只脚踩在泥泞里的脸,以及脸下扎得我生疼的沙砾。
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尝到了所谓的人间地狱。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彻彻底底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
三世因,果业报
恍惚一闪念,那抹如今多了份雍肿的身子已经在叶梦琪的搀扶下挪到了我的面前,挺了挺她的肚子,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神qíng看着我,细细的打量。
要说那以往轻描淡写不拿正眼瞧我是一种漠视,如今这分外沉重的打量,却是一种重压。
面对这种重压,我脑子里此刻正在进行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死磕,还是不死磕,这是个问题!
我一直有一种闹不明白的qíng绪,就是我与殷傲霜其实大半时间几乎都不怎么照面,照面也是不说话的,但是为何我们之间会形成这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呢?
这个命题比当初我研究如何把驸马爷给搞上chuáng去复杂的多了。
就在这一刻,当我的视线停留在那刻意拢起明显的肚子上时,我突然灵犀一闪,这种纠葛的根本就是因为在我想把宇文岚搞定在我chuáng上去的时候,她也在思考和实施这个命题,当同一命题的目的点是一致而一致的目标只能有一个获得胜利的时候,就像是两只在原野里争一块ròu的野shòu,ròu无罪,野shòu也是被动的。
最终结论就是,这是一块香喷喷的ròu引发的内宫血案。
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后宫,哦不,整个皇朝不论哪个世族,都存在着的这个根本命题,就是yīn盛阳衰。
当一群女人必须围绕一个男人来寻求生存的世间法则存在时,尤其是这个被围绕的男人还是一个非常难能可贵的优质五花ròu时,这个被争夺的血案势必会绵延不绝的承前启后。
这种血案宫廷里外不胜枚举,而我与殷傲霜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既然引发争执的根本被我发掘出来,那么如果这个ròu已经不再需要被其中一个争执,那么这个血案是不是可以宣告终结了?
我内心长长吁了口气,这家伙,如此一番缜密的辩证论,实在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暗自得意于我终于疏通了这复杂多诡的理论,却听到耳边叶梦琪高调的嗓音毫不客气的指着我道:“大胆,见着谨妃娘娘你居然敢不跪拜行礼?!”
我瞧着这位理直气壮的出头和后者的缄默,寻思着到底该不该弯下这一次的膝盖骨。
后腿窝上有根筋,今儿个粗实了些,不太服从大脑驱使。
一旁默不作声着的崔公亮已经道:“翁主,此乃后宫贵人,陛下之家事,老奴觉着不是您该过问的!”
我对崔公亮的倚老卖老表达了诚恳的佩服。
丫的不愧是三朝元老,说话就是不一样。
崔公亮则低着脑袋垂着手标准的摆着一副恭敬的模样,几十年没有变化的感觉。
相对于他的平淡,叶梦琪这张脸,就有点扛不住了。
我瞧着,这大姑娘家家的,被刺激的可有点深。
当时很显然,崔公亮的身份,叶梦琪并不敢和他顶。
于是,涨红着脸进不是出不是,甚为辛苦。
我不由心中一阵莫名的欢快,歪了下嘴角,可那一直不出声的殷傲霜却突然道:“那本宫总可以管一管吧!”
我那歪了一下的嘴角不由自主抽了回。
但听这位又道:“崔公公,这位贵人难道在本宫面前可以连行礼都不用了么?”
崔公亮一躬身,平平淡淡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说,贵人昨夜甚是cao劳,已经免了她见礼的事了!”
哦,有这事?我甚是讶异,瞅着老太监一脸平淡的模样瞧不出端倪,再品味品味,却又觉得牙根痒痒,宇文岚,你丫不地道啊,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觉得不得劲呢?
cao劳你个鸟!
果然,殷傲霜长眉一挑,打量我:“果然是陛下说的?”
“老奴不敢诳语,若是有疑问,娘娘可以去问陛下!”
殷傲霜似笑非笑道:“妾身不敢,只是不知道,贵人你昨儿个忙得是什么事?”
我突然嘿嘿一笑,不待崔公亮接口先一步道:“娘娘休要误会,昨儿个我与陛下么,确实是很忙,陛下与我秉烛夜谈,谈了一个通宵,实在是甚为辛苦啊!”
我这一cha嘴,那三个人一脸惊奇看着我,连身旁的念兹都抬眼瞥过来。
多么一致的眼神啊,那里头的意味就是:我看你胡诌!
我确实是胡诌,眼瞅着殷傲霜一脸冷讽的瞧着,我低下眼皮溜了圈她那圆咕隆冬的肚子,笑了笑,我估计这笑容,大概过于谄媚,让这位贵妃娘娘有些吃惊,表qíng里多了份深思。
我却旁若无人开始胡侃:“在下这几年啊,旁的没啥学到,倒是对佛理,学了些皮毛,如今路过京城,不巧正好被陛下遇着了,娘娘也知道我与陛下往日是有些故jiāo,一时就起了攀谈之心,谈了半日佛理忘了时辰,故而今日累了些,惭愧惭愧,倒让旁人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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