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让骆小远又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一时有些窘迫,童凌上前一步拦住她,恭敬道:“大人,这张一甲和婴儿被食案委实棘手了些,确实有些难以着手,不怪骆姑娘。”
“你!”县太爷显然没料到一向恭敬守礼、言听计从的童捕头会这样反驳自己,竟被堵得说不上话来。
童凌又说:“请大人放心,这两件案子我们一定会尽快查处结果,给圣上和大人一个jiāo代。”
县太爷似乎被气得不轻,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半响后,方颤巍巍地举起一根手指,“这可是你们说的,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期限,若查不出来就拿你们是问!出去!”
童凌拉着骆小远退出去,才到房外便被她一把甩开,“半个月?我们查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什么线索,半个月怎么可能有结果?你明知这个案子与普通案子不同,为什么要答应呢?他分明是想找人来开刀,只要案子没有结果,他就可以把我们俩推出来治罪。”
“你小声点!”童凌又把她拉远了些,“这两个案子确实拖了太久,若我们再无头绪,肯定会把案子jiāo给上级去办,到时候指不定会怎么判了。”
骆小远终于安静下来。是啊,且不说婴孩的案子该如何,单论张一甲的案子,一旦jiāo给上级衙门去办,未必会相信鬼神一说。即使相信,也定不会以此作为判案依据。如此看来,那张一甲是不是必死无疑了?这一认知让她有些发寒。
第二十一章深潜
龙门客栈不愧是金和镇最黑的客栈酒楼。她不过是在一楼点了一壶最普通的茶,竟然要了她足足一两银子。
“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贵?”她捧着茶杯,心疼得仿佛从身上剜了块ròu下来。
店小二肩搭毛巾,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方才捧着菜谱端详半天,却只点了壶本店最便宜的茶的女人,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态度恭敬而有礼,“这是雨前龙井,已是本店最便宜的茶水了。这个季节喝这个茶并不是顶好的,小的可以给你介绍更合适的。若再配上几样可口的小菜,保证姑娘你下次还想来。”
还有下次?她又不是冤大头!
她赶紧摆手拒绝,“够了够了,这一壶茶就够我喝的了,你忙你的去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如果段朗月回来了就告诉他我在这等他。”
小二点头应道:“好嘞!若段公子回来了,小的肯定马上通知他。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可以再叫我。”
看着小二走远,骆小远赶忙从壶中倒出满满的一杯龙井,一口灌了下去。咂巴了半天嘴也没发现这儿的龙井比别处的龙井好喝到哪儿去,更觉得自己这个冤大头当得委屈。秉着不làng费原则,她又倒出一杯喝下,看着空dàngdàng的杯子,暗骂:“臭段朗月,死段朗月,跑哪儿去了?不好端端待在客栈里瞎跑什么?害得我làng费了一两乖乖手打银子喝这破龙井茶。
她哀叹着又给自己倒下一杯,可尚未放到嘴边,就被一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给夺了过去。她抬头看去,不是害她挨宰的段朗月又是哪个?
“你去哪儿啦?这里的东西可真贵啊!这茶为什么要一两银子,是金子做的吗?”骆小远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抱怨。
“我若没看错,你点的不过是最便宜的雨前龙井。”段朗月端着夺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分明是最普通的茶水,可在他喝来却似琼浆玉露,骆小远隐约可见他喉头的涌动,仿佛能感觉到茶水的温润甜美。
“这茶杯……是我喝过的。”他居然直接贴着自己的唇印喝下去了。
他随手又倒出一杯置于唇边,缓缓移动摩挲着紫砂茶杯的杯沿,眉眼轻挑,睨向一边,“我未嫌弃你,你道嫌弃我来了?”
自然不是嫌弃,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间接接吻这个道理。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撇开脸,随意举起一个茶杯遮住嘴角的浅浅笑意。
段朗月见她不说话,笑得揶揄,“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住在此处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你来找我。有事找我?”依他的推断,她找他从未有过好事。他有些意兴阑珊地举着茶杯,斜斜上挑的双眸微眯着,等待她说出些让他觉得不好的事来。
骆小远有些汗颜的发现,只要见到段朗月,她脑子便会习惯xing短路,似乎只要看见他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就会忘记自己本来想要做的事。她猜不透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这甚至是在见到师父时也不曾有过的。这样的感觉让她心慌,让她胆怯,让她无措。她避开他的目光,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你还记不记得乖乖手打上次在一瓦村追到的几个游魂?每次都在快追到的时候,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消失的地方又恰好是入玄冥谷的树林。我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认为此事与玄冥谷会不会有gān系?”
段朗月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笑得莫测高深,心中却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家伙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发挥点小聪明。
“是,可那又怎样,哪个地方没有孤魂野鬼?你凭什么就此论断那几个游魂就与借魂杀人案有关?”段朗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神qíng自然,言语冷淡,“我不是同你说过不要过多cha手这个案子吗?这不是你能以一人之力阻挡的。”
骆小远单手支着下巴,脑袋歪向一边,苦笑道:“这次想不管也不行了。”
“哦?怎么说?”他挑眉,停下唇边的茶杯。
她想到那个胆小怕事的县太爷便怒从中来,掌拍方桌,引得周围食客频频回头,“大人限期半个月的时间,我和童大哥若查不出结果就要拿我们问罪。”
段朗月闻言冷笑,“狗急了也会跳墙,这个父母官当得可真是称职,竟学会了找替死鬼。”
骆小远不理会他口中的嘲讽,只有一想起仅剩的时间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想了想,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想再入玄冥谷一次。”
段朗月的手颤了颤,茶杯一晃,竟溢出大半杯茶水,尽数泼在了身旁无辜的骆小远身上。茶水不算很烫,却惊得她跳了起来。她跺了跺脚,用手拍去还未渗进裙摆的水珠,解下腰间的物什,埋怨道:“你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段朗月此时顾不得去解释自己的失态,因为他眼尖地发现茶壶旁,摆着一根被骆小远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柳条。他略一挑眉,乖乖手打拿起这根十分眼熟的柳条,深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笑得古怪,抬眼问道:“你好端端地收着这根柳条做什么?”
骆小远忙着低头擦水珠,胡乱答道:“什么柳条?哪来的柳条?”她抬头一看,他手中可不正握着一根绿油油的柳条嘛。骆小远脸一红,夺过柳条,支吾道,“随手折的。”
随手折的?段朗月又仔细瞧了瞧她手中的柳条,笑得愈发古怪了,她可真能睁着眼说瞎话。他不动声色地看她又将柳条塞回腰间,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口中不禁露出几分酸意,“这该不说哪个qíng哥哥送的吧?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赠柳条的人倒有些意思,是想表达衣衣不舍之qíng吗?”
骆小远脑中浮现出鬼子大人那颠倒众生的面容,挑眉眯眼,低头勾唇,无不迷人心神,惑人心智。她依稀记得过往的种种有着让她道不明的熟悉感,此时突然脑中一闪,猛地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那摆着一副臭脸的人。她左看右看,上瞧下瞧,看得段朗月一阵心虚,不自然地撇过脸道:“看什么?”
她终是缓缓叹出一口气,失望到极点,“总觉得你与我相识的一个人很像,可这般对比过,你的相貌与他的相比,委实差了好几个段数。看来的确是我认错人了。”
“如此说来,你是嫌我丑陋了?”段朗月气极反笑。他真恨不得拿块布好好擦擦她的眼睛,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竟然硬生生被她分出个三六九等,可他偏偏又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吃自己的醋,真是天大的笑话。
骆小远捧着茶杯,埋首喝茶,含糊不清道:“我可没那么说过,你顶多就算个貌不惊人,称不上丑陋。”
段朗月恍然发觉她伶牙俐齿的乖乖手打功夫见长,他竟被她噎地说不上话来。他甚至想立刻揭下脸上那层碍事的面皮,好好让她瞧瞧那张所谓高了好几个段数的面容。就在他兀自郁闷时,骆小远抿了抿唇,偷偷一笑才转回正题,“我要入玄冥谷几日,若童大哥问起我,你便说我去查案了。”
段朗月十分诧异,“你是说你打算一个人闯谷?”
“当然不是。”她否认道,“是一个人悄悄进谷。”
他失笑道:“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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