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索道:“处心积虑,派遣暗卫、耗费钱财,就为了把一个huáng庸行拉下来。看来,那些孩子相当记仇啊。”他摇摇头,“竟然忍了这么久,连朕都以为她不在乎了。谁知她倒是一进记着。这个xing子……也难怪和朕呕了一个多月的闷气。”
门口小太监来报:“陛下,太女殿下耐人奉召来见。”
承庆帝抬头,对谭启道:“去把她领进来。”
不一会儿,谭启领着叶明净进了内殿,照例退下关门,只留父女两个在房间密谈。
承庆帝指指桌上的奏折:“济南府的折子,拿去好好看看。”
叶明净拿起来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随后放下,一言不发。
承庆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很平淡的陈述:“你做的。”
“是。”叶明净低声回答。
“你就这么恨他?”承庆帝好像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语气平常:“礼部尚书涉嫌谋逆,不死也要脱层皮。”
叶明净目光瞥过桌上的奏折,同样用平常的语气陈述:“两年前也要是成功了。我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承庆帝静默,似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半晌后又问:“为什么派计都去。”
终于问到这个了,叶明净的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咬牙抬头:“父皇!”语气中带着一丝仓惶、一丝委屈:“为什么?”
叶明净的这句‘为什么’问的有些没头没脑。承庆帝却懂了神qíng莫测,问道:“你可知计都出生天波卫?”
叶明净点头:“听说过一些。”
承庆帝便简单讲解了一下天波卫的由来和主要的职责:“……和每一代皇帝一样,周肃宗李青瑶也在一位贴身侍卫。代号也是计都。只是这位计都是一个内侍。他和李青瑶身边的另一个女护卫木曜,对本朝的高祖爷更加忠心。那位木曜还对高祖爷芳心暗许,私下里非常嫉妒李青瑶。”
“什么!”叶明净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内幕,顿时惊叫,“怎么会这样?”李青瑶同学也太倒霉的吧,她爹是gān什么吃的?
承庆帝接着道:“天波卫也是人,有人的弱点。自然也会背叛。那位计都是内侍,武功高qiáng。他认高祖爷比李青瑶更适合成为皇帝。而那位木曜,则是纯纯粹粹的私yù了。所以,朕不会将女子护卫派给你。计都是男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他与你朝夕相处,很容易对你倾心。作为一个男人,他若是倾心于你,便不会对你日后的夫婿有好脸色。不会被收买。你再稍加宠络,他就会死心塌地的忠心于你。”
叶明净听的浑身发冷,嘴唇苍白:“父皇,这要我牺牲色相……”她的脑袋里冒出两个大字:“卖身。”
承庆帝皱了皱眉,面色不虞:“怎可这么说话?你是太女,自然和那民间女子不一样。那什么‘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的鬼话与你毫不相gān。你难道不喜欢计都?”
叶明净苦笑。计都的长相很帅气,虽然整天板着脸,总的来说还是属于娃娃脸型的亲和帅哥。比她的那位相貌普通的前夫要好到天上去。身材更是没得比。事实上,她身边的几位世家公子,长相都是一流。世家百年,几代人的优秀基因选择,生出来的孩子相貌都很俊美。正常的女孩子,很难不对他们动心的。
然而动心容易,动心后带来的麻烦却是很多。
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叶明净经历过爱而不得、爱而背叛的伤害,知道那种痛苦。又怎么会愿意将这类痛苦亲手加诸在别人身上。
“我做不到。父皇。”她一脸坚决“用感qíng作为jiāo换,作为诱饵,作为挟持,我永远做不到。”
承庆帝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中喟叹。到底是个女孩子,对qíngqíng爱爱的事太过理想化。奇怪,时时小时候很冷qíng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固执?他沉吟片刻,想到她毕竟只有十三岁,威bī太过也不好。不如再等两年吧。道:“这件事以后再说。huáng庸行那里,他不能死。”
换个话题最好。叶明净舒了口气,道:“我也没想要他的命。只是他不能再待在朝堂上。告老还乡就行。”
承庆帝赞同:“这样也好,做事和做人都需留些余地。huáng庸行在士林中的威望很高。你看着吧,明日朝堂上一定会有很多人给他辩护。涉嫌谋逆,按理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既然你不打算要他的命,这个好人就给你来做吧。”
叶明净心头大为感动:“父皇……”
承庆帝笑笑,环顾寝宫,语气叹然:“这里的一切,在朕百年之后都是要留给你的。宫殿、朝臣、江山。区区一个huáng庸行又有何妨?”
第九十七章计划(三)
第二天正好赶上大朝会,百官于寅时末就聚焦在午门处,文武官员分成两队,从东西两个门鱼贯进入皇城。太和殿外,百官们按照品级依次列队站好。今天的qíng况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礼部尚书huáng庸行周围的一块地方显得特别空旷。
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官员们凭着灵敏的嗅觉,觉察到了异常,在远处小声的jiāo谈着。
卯正,响亮的鞭子声于太和殿中线方向的台阶处响起。正式上朝的时辰到了。
两队人走进大殿,按部就班的站好。
谭启中气十足的宣布大朝会开始。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先是一系列常规公事回禀。之后,重头戏开始,刑部尚书周定钧出列,将济南府上报的秋狩谋逆案余党一事,上奏汇报。
承庆帝神色不变的听完,询问众朝臣:“众卿有可见解?”
右都御史蒋蕴第一个出列:“事关谋逆,理当严审。此案当事人原本就和大理寺审理过的一个案子有关联。陛下应jiāo由大理寺审理。”
于光恺暗暗叫苦,为什么又是我,心下不平,也出列道:“陛下,此案事关重大,为有恐只听片面之词,臣以为还有应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同审才是。”哼!想陷害我,我就拖你一同下水。
蒋蕴不好说我不gān。只得又道:“臣以为,为着慎重起见,还是由陛下再指派一人主审为好。”gān脆再拖点儿人下来,法不责众,到时候也好推脱。
承庆帝点点头:“言之有理。只是这主审之人众卿可有建议?”
蒋蕴道:“臣以为,此事非方敬方大人莫属。”
此言一出,于光恺也立刻附和:“臣也以为由方大人主审极好。”反正他是内阁首辅,文官的头头,此时不出力,何时出力?
方敬原本老神在在的站在队伍的头一位。此时气的七窍生烟。连忙出列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既是牵扯承庆二十一年的秋狩一案,还是应选个当时参与的人来主审的好。臣推举晋国公薛大人主审。”还是踢皮球吧。全是咱文官内部的人牵头,皇上会放心吗?
结果薛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立即表态。站在队伍里不动。
承庆帝看了看下面说话的三个人,转头问薛惟:“薛卿,你以为呢?”
晋国公薛惟这才出列,道:“陛下,老臣不善断案,老臣推举武成伯主审。”
得!皮球又被踢掉了。承庆帝便又看顾缉:“顾卿,你可愿担些要职?”
顾缉轻蔑了瞥了一眼站在中间的那几人,出列正色答道:“陛下,臣当日并不在上林苑中,并不知当日的qíng形。臣同样也不会审案。臣以为,此事有一位极好的人选,只是诸位大人都忘记了。”
承庆帝挑挑眉,问道:“顾卿且道来,是何人?”
顾qiáng扔下一颗炸弹:“臣推举太女殿下主审此案。”
霎时,朝堂上每个人的耳边都好似响过一阵闷雷。炸的他们内外皆焦,惊恐阵阵。蒋蕴第一个反驳:“武成伯!太女还未成年,岂有让孩子担任要职的?”说完还狠狠的瞪了顾缉一眼。
顾缉轻轻松松的推回去:“蒋大人,这审案子原本就是大理寺和你们都察院的事,皇上委派一个主审,本就是个监察的意思,这下面的事不是还得你们做么?蒋大人若是担心殿下年幼,不妨就将主审去掉,改由监审。这总得了吧。难道都察院和大理寺没人会审案子吗?一定得等着陛下派人?”他侃侃而谈,“臣以为由太女监审,极为合适。第一,太女殿下当日就在上林苑猎场,事后还参与过搜捕余党。对此案件比较了解。第二,太女殿下是储君,代由陛下监审谋逆案,正为合适。第三,太女殿下虽然年幼,却是国之储君,俗话说的好,学以致用。殿下读了这么多年书,理应逐渐参与学习朝政,将所见不得已所学结合。依臣之见,此案是极好的入口,有大理寺和都察院同时看护,殿下定然不会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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