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呆呆坐在那里,竟忘了说话,该怎么把心里这种怜惜的感qíng抹去?要知道,自己所求的只是安稳,而有了怜惜之qíng,再久就会变得对这个男人极其依赖,再之后就是……初雪不敢再想下去,她是明白对主人产生了男女之qíng的妾室会变成什么样的,一旦有了男女之qíng,就会不安,就会不恭敬,再之后的下场。
初雪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不,该把这些感qíng都忘掉,只求安稳,做一个最守规矩的妾。初雪低头,可是要做一个最守规矩的妾,就不该为了孩子不在自己身边而跑来寻老太太。这样的事不合规矩不该去做,甚至连想都不能去想。可规矩是规矩,人心是人心,人心又怎能全用规矩抹掉呢?
就好像现在,初雪并不知道自己看向万克己的眼有多温柔,这样的温柔让万克己心头升起一丝暖意,好像这种神qíng和初雪平日的神qíng并不一样,而是带有一丝丝爱恋,并非平时那种刻意显出的,毫无半点瑕疵却总觉得缺了一点什么的温柔。
远处的chūn雀看了半响,用手拍一拍胸口,看来老爷是不会怪罪姨奶奶了,那么姨奶奶也就不会失宠了,可是就不晓得老太太会不会生气。chūn雀叹了口气,姨奶奶也真是的,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想到把三爷抱回身边?三爷得了老太太的疼,那对姨奶奶的未来只会更好,不会变坏。
万克己握住初雪的手,初雪站起身,万克己拍一拍她的肩:“我们回去吧。我和娘说一声,以后……”看见初雪眼里重又燃上的希望,万克己微微停了下,初雪眼里的希望又黯了下去,低声道:“你说的对,孩子在娘身边抚养对他好。”
说完这一句,初雪只觉得心里无比酸涩,忘了吧,忘了方才那一刻泛起的怜惜,忘了那个孩子是自己生下来的,忘了自己是那孩子的亲娘。只要记得自己是万家的妾,要循规蹈矩守本分的妾,心如古井,再不起波澜,这样才能在后院安稳地过下去,而不是有所期盼、有所向往。
这样的话该是万克己喜欢听到的,可初雪话里的苦涩他怎么听不出来?手里初雪的手还是那样柔软,甚至初雪的神态也是那样柔顺,可万克己却觉得有隔膜在初雪和自己之间产生,他不敢开口说话,更不敢去问一问她,只是沉默地握住她的手往前走。
此后的初雪和平时一模一样,每日服侍万克己出门,接着打理这院里的琐事,空下来就做针线,绝口不提那个孩子的事qíng。连续几日下来,让chūn雀的心放下,果然姨奶奶是懂事知礼的,上次那样不过是一时糊涂,瞧现在就又和原来一样了。
不过这样绝口不提也不成,总要借着机会去老太太面前讨好,得了老太太的欢心,在这家里可是比什么都qiáng。别的不说,就说秋蝉吧?虽然给了三老爷,可是每日还过去老太太那打理一些事qíng,三太太对她也要高看一眼,那些管家娘子们也一口一个杜姨娘,没有敢轻视的。这就是得了老太太欢心的好处,自己可要提醒姨奶奶,别以为有了老爷的宠爱就过的一世。
这日看见初雪又在做针线,chūn雀笑着道:“姨奶奶您针线活做的真好,天气越来越热了,姨奶奶您该给三爷做几件夏天穿的衣衫才是,奴婢见箱子里还有几匹好纱。”初雪手里的针都快被撇断了,抬头时候脸上淡淡笑容看的chūn雀有点心惊:“三爷身边不缺做衣衫的人。”
chūn雀啊了一声就道:“可是您是三爷的亲娘,您做的衣衫啊,一定和别人做的不一样。”手里的线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初雪扯断,她拿过一个新线来,缓缓地穿着针,声音很平静:“做了又有什么用?白白留下念想,你不是说,三爷在老太太那里对他更好吗?”
chūn雀抿嘴一笑:“姨奶奶,虽说三爷在老太太那里,您可以常去瞧瞧三爷,顺便再给老太太请安,捎带着说几句话,那样岂不最好?”果然还是要争吗?可是那个孩子,自己从没想过拿来给自己争宠讨好。初雪把针穿过绸面,没有回答chūn雀的话,争,又有什么用?不外就是能多得些银钱,多穿几身好衣衫。别的,什么用都没有。
针在绸面上穿梭,一支梅花很快就显出了雏形,初雪这才放下针,对chūn雀道:“把这收了吧,晚饭预备好了吗?”chūn雀一一应了,又道:“姨奶奶,奴婢都是为了您好,虽说要守规矩,可做几件衣衫多去探望几次谁也不会说不是?”
初雪没听到一样,chūn雀无奈叹气,接着叫进青儿来收针线,青儿进来就对初雪道:“姨奶奶,这事才稀奇呢,刚才杜姨娘从外边回来,结果竟抱回来个孩子,说是路上捡的。”
30劝说
初雪的手本来是在那里点着,看这支梅花哪里还要再添几针,听了这话不由皱眉。chūn雀已经叫过青儿来让她收拾着针线,嘴里还在骂道:“就你不爱守在外面,成日去和那些婆子们嚼舌。”
初雪的眉已经松开,算算时日,青云肚子里怀着的那个,也就该是这几日生产,秋蝉今早是奉了万老太太的命,去城外法净寺添香油钱。这种事秋蝉之前也做过,按说她成了万三老爷的妾就不能去做了,不过既然万三太太答应了让秋蝉再服侍一段时间万老太太,那万老太太要差遣秋蝉也属正常。
初雪看向青儿:“捡了个什么样的?有几天了?”青儿皱眉细想:“听说是个女孩儿,才落糙没多久,脐才刚剪掉呢。”女孩,刚落糙,这孩子必定是青云肚里怀着的那个。
青儿话多,继续道:“姨奶奶,还有更稀奇的呢,一抱了回来,杜姨娘先抱去给老太太瞧,谁知老太太见了那孩子就十分欢喜,说这孩子和万家有缘,又是杜姨娘抱回来的,索xing就让杜姨娘养活。”chūn雀啊了一声,也忍不住了,和青儿说起这稀奇事来。
初雪觉得耳中嗡地一声,瞬间是什么都听不到,接着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问青儿:“是吗?那杜姨娘可真有福气。”青儿见初雪爱听,歪着头道:“其实不是杜姨娘有福气,是那孩子有福气。”
chūn雀忙用手捅一下青儿,两人继续收拾起来。初雪轻叹一声,把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水擦掉,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用过了晚饭,在院里坐着纳凉,初雪给万克己打着扇,随意说起这件事:“那孩子命还真好,一捡就被杜姨娘捡到了,老太太也是善心人,说杜姨娘无儿无女的,就让她照顾这孩子。”万克己哦了一声,伸手轻拍一下初雪的手:“你在想景儿了?”
万文景,万克己的长子,初雪的孩子,在出生一个多月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初雪把手抽了出来,轻声道:“三爷得老太太照顾,是他的福气。”说着初雪又觉得眼里又要有泪,就算想又能如何,也看不到他,抱不着他,连他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睡都不知道,忘了,彻底忘了,忘了那曾对万克己的心动,忘了曾苦苦挣扎生下孩子。从此后循规蹈矩,在这后院里过这一生。
万克己沉默一会儿,终究没有说话,这是他和初雪之间的一根刺,但这根刺现时无法拔除,规矩就是规矩,说再多安慰的话也不能坏了规矩。
月亮升了上来,带有浅浅huáng色的月亮悬在半空中,初雪突然笑了:“这月亮真像一个刚出炉的烧饼,小时候家里穷,能吃到一个烧饼就已很好了。特别是刚出炉的,上面再撒上几粒芝麻,真香啊。”初雪很少会说起过去的事,看着初雪的浅笑,万克己也笑了:“你从没说过你的家人,不如我让他们去寻一下你的家人,虽说不能做亲戚来往,但对你总是好些。”
那些事,是没有进庄家之前的短暂快乐,之后就没有了。初雪面上的笑没有变:“没家人了,那年发大水,爹娘都没了。叔叔把我卖给庄家换米去救堂弟,就再没家人了。”别的同伴们不管是家生子还是买进来的,总会有家人、有惦记着的人,但是初雪没有。
初雪曾那么渴望有家人,曾经庄老太太也许诺给她一个家,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庄老太太的去世烟消云散,之后有家人更成了奢望,当时也想过,年老色衰之后,进庵堂存身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万克己站起身,握住初雪的手,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初雪抬头一笑:“那些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包括曾经有过的心动也该全都过去。
月亮很圆、月光很美,可是李氏的怒火都不知道该往谁身上发,从下午到现在,丫鬟们因为伺候的不好已经受了她无数责骂,不是茶烫了就是点心不合口味,再不就是明明要的是桃花胭脂怎么买了茉莉胭脂回来?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听说谢馥chūn的桃花胭脂做的最好,要换下常用得茉莉胭脂呢。
到了晚间那怒火更甚,万三老爷回来刚说了几句,就脚转了个弯,溜进东厢房去看秋蝉和她新抱回来的那个孩子了。听到东厢房里传出来的笑声,李氏更觉得心口一团怒火堵的人说不出话来,替她卸妆的丫鬟本就紧张,抬头正好看见镜中李氏那双眼简直就像能把人活撕了,手一抖拆李氏簪子的时候竟把李氏头发扯下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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