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后,chūn雀进来收拾杯盏,话里不由带上几分不满:“王婶子真是的,她女儿晓绿今年十四了,原本是服侍大姑娘的,最近也不晓得怎么了,见秋蝉上去了,她家也动了念头,二太太三太太那里都cha不进去,瞧姨奶奶您说话软和就往这边跑,也不晓得安的什么心。姨奶奶您可千万别被她们哄了去,这些人,哪是真心为您好。”
初雪轻轻一笑,做丫鬟的,遇见男主人年纪不算很大,又有几分温柔宽厚,想往上走也是常事,只是选了自己这里下手未免就有些荒唐了。正室为男人置妾还可以说是贤良,一个妾开口说要给自己再寻个妹妹说出去只会被人笑婢学夫人。
见初雪不说话只笑,chūn雀哎了一声,姨奶奶什么都好,容貌好、脾气好,可是就有一样不好,心眼太死,不趁着现在得宠的时候争上一争,多攒些银子,那等到年老色衰失宠时候哭都来不及。
看见初雪又拿起针线在做,chūn雀又叹气,瞧这式样定是给三爷做的,虽然姨奶奶嘴上说着不念不想,可是总会做几件衣衫送去,可是那些衣衫从没见三爷穿过。三爷的奶娘也不晓得受了谁的叮嘱,生怕姨奶奶和她抢孩子一样,每见到姨奶奶过去总是把三爷抱得紧紧的,也不想想谁才是三爷的亲娘?
窗纸咔喇喇地响起来,chūn雀忙放下思绪上前把窗关好,看向远处的天,不由嘀咕了一句:“都入秋这么久了,怎么这雨还是说下就下?”初雪把针线放下也看了一眼,就这瞬间的功夫,雨已经滴了下来,青儿她们已经忙着把院里晒着的衣服给收起来。
雨刚下大一些就看见万克己跑了过来,青儿忙带着伞迎上去,初雪等他进屋时候已经把热茶倒好,又给他脱着外衫,拿着手巾替他擦着头发,嘴里就在埋怨:“这是秋天的雨,比不得夏天时候淋点雨还凉快些,你不会让小厮回来拿伞,哪有自己冒雨跑回来的。”
刚说着万克己就打了一个喷嚏,初雪忙让chūn雀吩咐厨房去熬姜汤来。万克己连打几个喷嚏才觉得舒服些,坐下摇头道:“我本是在那里避雨的,不晓得是哪房里的丫鬟竟也进来避雨,见了我就说些胡话,还往我身上蹭,哪里还能避下去,倒不如冒雨跑回来。不然等雨停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呢?”
姜汤已经送了过来,初雪等稍微凉一点这才端给万克己,看他一饮而尽这才笑道:“这还不好?肯这样的丫鬟一定长得也不差,难道你还推了这送上门来的艳福?”热热的一碗姜汤下肚,万克己觉得舒服很多,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我又不是那种十七八的小伙子?况且这种丫鬟,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真收进了房里,谁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这番话再加上这几日听到的,初雪不由微微一晒,接着就道:“自从秋蝉得了这番造化,现在有些心大的丫鬟都像学她呢。”万克己的眉不由一挑,自己的娘为什么一反常态把秋蝉给了三弟,内中未尝没有敲打三弟妹的意思在内,毕竟青云那件事qíng,三弟妹处置的太过于失策了。
不过万克己没打算说出来,只是笑着道:“秋蝉的遭际那是她命好,别的丫鬟也要先掂量掂量,不过你也给我瞧着,别的房里我不管也管不到,要是这院里有哪个想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全都给撵了,好好的家,哪来这么乌烟瘴气的事。”
初雪的眼一转接着不由笑了:“哦,那你要有了心上人,我要不要撵?”见她的贝齿咬着红唇,带上一丝罕见的调皮。万克己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我许你吃醋。“
32温柔
话里带着的让初雪的心微微dàng漾,有一种被拼命压抑住的qíng绪好像从心底里泛起,初雪深吸一口气,把心底里的那种qíng绪再次埋下,只是笑着看向万克己:“我真的吃醋,你不会着恼?”万克己握住她的手往上来到她下巴这里,紧紧捏住,话里带着笑意:“吃醋,我还不知道你吃醋的样子呢。”
这样的温柔,初雪的心再次dàng漾,面上不由红了红,用手拿下万克己的手,退后一步歪头笑了:“只怕等我吃起醋来,你会嫌我的。”万克己眼里的温柔都快漫出来,上前揽住初雪的腰:“不管你什么样,我都不会嫌你的。”
初雪如同被针戳到一样浑身颤抖起来,眼里差点有泪沁了出来,只有赶紧低头。万克己的手往下握住她的:“初雪,我从来没骗过你,我跟你,是想过一辈子的。”这不是万克己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这次这句话的冲击比起上次听到的在初雪心里更大,一辈子那么长,真的会有一辈子吗?
初雪抬头望着万克己,伸手摸上他的脸,万克己已经过了青chūn年华,手下的触感微微有些刺手,皱纹已经一根根数的分明。初雪很少这样,万克己没有打断她,听到初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带有一丝丝的绝望:“克己,你知不知道,你想和我过一辈子,是会被人笑死的。”
万克己笑了,往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爹活着的时候,也曾被人笑话过、指点过,说他不过是万家的管家,现在有几个钱就充起老爷来了。还大模大样地出来应酬,可是爹一直都不把这些人的嘲笑当一回事,笑话他的人后来又怎样呢?不还是折了本,有离开扬州回家乡的,有苦苦撑着的。出身是什么?扬州这么多年来,有几家撑过两代三代?与其苦苦想着和哪家攀亲让人忘记万家的过去,倒不如自己好好争气,等到成为扬州城最富有的商人时候,有谁敢再会多放个屁。”
这样的话初雪从来没有听万克己说过,她痴痴地看着万克己,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一样。万克己说完很久都没出声,过了会儿看见初雪这样看着他,脸上不由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这些话我压在心里很久,一直都不敢说出来,怕被人笑话,你会不会也笑话我?”
初雪摇头,万克己脸上有喜悦之qíng,接着又消失了:“你从来不会说反对我的话的。”初雪点头接着又摇头:“你这样的话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初听很害怕,可是竟然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努力了,还怕别人的笑话做什么?”
说着初雪停下,无法描述这番话在自己心里激起的激dàng,可是该怎么努力呢?初雪的眉头皱起,万克己已经重新笑了,伸手抹平她皱起的眉头:“你别去想那么多,好好地过你的日子,我,不会让人笑话你的。”
最后那句话万克己说的如同誓约,初雪的心再次dàng漾,尝试着把心里的温柔放出来可不可以呢?总是在想着有一日失宠了如何如何,不敢安心地接受他的温柔。为何不要去想未来,接受这份温柔,再还以同样的温柔,至于老太太的怒火,等到时再说吧。
当年万老太爷背着主人自己带小货,盘窝子,一定也想过如果被程家发现会如何如何,可是他还是做了,做了那样一个不慎能让全家万劫不复的决定。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万克己看着初雪低垂的脸,见她一时笑一时皱眉,眉扬了起来刚要说话初雪已经抬头笑了,那样的笑很美,不像那种做出来的笑容,而是真的从心里发出。这样的笑让万克己几乎忘了呼吸,初雪趴到了他的胸前,轻声道:“如果你想跟我过一辈子,那我就和你过一辈子,那些笑话、那些rǔ骂,我可以去受的。”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样害怕,害怕失去这个好不容易的落脚点。
一辈子那么长,就算只活五十也还有三十来年呢,怕来怕去,不得一日舒心日子过,那样活一辈子就算衣食无忧又有什么意思呢?
万克己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抚着初雪的头发,让初雪把这层壳卸掉,然后和自己坦诚相待,而不是妾对主人,恭敬而缺乏亲热。自从素梅去世之后,一直觉得空缺的一个地方开始慢慢被填满。
丫鬟们的躁动并没持续很久,那日杨氏从万老太太上房回来,刚一推门就撞见万二老爷和一个丫鬟拉拉扯扯。杨氏还当万二老爷动了兴,急忙退了出去,但很快万二老爷就叫住她,黑着脸理着衣服让杨氏急速把这丫鬟卖掉,这个院里容不下这样手段不gān不净的丫鬟。
这个丫鬟原本是杨氏身边的大丫头,容貌生的有几分好,怀着想往上爬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见杨氏上去了,找个由头跑回来,见万二老爷在房里,不由动了念头,上前勾搭,谁知万二老爷竟不受勾搭,又被杨氏撞见,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谁知万二老爷竟要把自己卖掉,哭天泼地起来,怎么肯出去?
杨氏见状忙劝了几句,越劝万二老爷越恼,看着丫鬟拍着桌子道:“这家里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丫鬟,不想着好好服侍主人,反倒要勾勾搭搭,这次容了,还不晓得下次做出什么事来。快些卖了。”杨氏心里快意面上还要说几句贤德的话,丫鬟哭得一张脸早就花了,万二老爷更恼,径自出去叫了小厮进来,把这丫鬟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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