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太送东西过来时候,又去和李氏说了一大会儿的话,不外就是叮嘱她男人在外面,女人要管好这个家,妾室既然对你恭敬,你也要对她宽厚,这样才是做正室太太的气度。那个庶出的女儿也要知些疼热,虽说孩子不是你生的你心里有芥蒂,可是在做祖母和做爹的眼里,却都是他们的孩子,你知些疼热了他们也会高看你一眼。
说了又说,李氏虽应了李太太也晓得这个小姑没听讲去多少,屋里的摆设依旧,可是瞧着面前脸是冷的李氏,李太太觉得那些东西都失了光芒,再不是从前来时,这热热闹闹的屋子。
日子一到,万三老爷带上行装辞别亲友离了扬州城,李氏虽怨恨丈夫,可看着他走了心里又有些挂念,日日算着他走到哪里,倒比他在家时这院落还安静些。
初雪虽得了这些权柄,下人们开头虽还担着心,特别是有几个曾对初雪面服心不服的下人那担心就更厉害了,可是见初雪还是这样过,每日和原来一样,这让那些下人们放心下来,有几个偶尔说起初雪不由撇嘴:“终究是个妾,老太太就算给了她这个权,她也不敢放手,这样气度,怎么比得上以前太太?”
姜奶娘自从来到这里,王奶娘渐渐上去了,她的事没有以前那么多,见初雪对待自己也和平时一样,觉得自己担了那几个月的心纯属白担,妾就是妾,手里有权也不敢做声,怎么说自己也是老太太亲自点来照顾三爷的,和别人不一样些。
于是姜奶娘闲着时候也爱和婆子们说些闲话,跟着婆子们嘲讽初雪的软弱无能,没有了老爷的宠爱,她这样不会做事的人,只怕就跟那没脚的螃蟹一样,走不出几步。
转眼已是chūn暖花开时,文景已经在学走路、学说话,虽然走的不稳当,学说的话也很模糊,可每次都能引起人的欢喜。可是不管怎么样,初雪都不敢教文景叫娘,于是文景和别的孩子说话先叫娘不一样,文景会说的第一个字是爹,然后就是祖母。
文景会叫爹那日,把万克己喜欢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儿子在那转圈,引得文景格格地笑,初雪看着他们父子,心头也很欢喜。
文景要学走路,屋里狭窄,院子也不大,又逢chūn暖花开,于是初雪常带他去花园,假山前有一块地很平坦,正好让他学走路。按理两个奶娘都要跟着的,可是姜奶娘自从再次看轻了初雪,又觉得服侍好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就常推这疼那疼,让王奶娘抱着文景去,她转眼就跑去和那些婆子们闲磕牙,这样日子,实在是舒服啊。
这日姜奶娘和那些婆子们说的正开怀,有个婆子讲了个笑话,姜奶娘笑的手里的瓜子都扔了出去,扎着手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青儿从门外走进来,瞧见这样不由板了脸:“前面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坐着呢,姨奶奶回来了,你们还不快些备热水?”
那些婆子们这些日子有些惫懒,听了青儿的话只有两个婆子答应着站起来,剩下有个婆子嘴一撇:“都说是姨奶奶了,还要我们快些备热水,姨奶奶的热水就等一等。”姜奶娘也笑了,青儿跟着初雪,自认也有几分体面,谁知被她们这么挤兑,不由恼了:“好,你们这样说,等我找个能说话的来。”
先头答应着去烧热水的婆子忙拉一把青儿:“好青儿,别去和姨奶奶说,姨奶奶金尊玉贵的,哪值得为这样小事生气,你看这热水不是烧着了吗?”青儿的怒气没有消掉多少,只是斜着眼瞧方才说话的那个婆子,那婆子自知失言,却觉得自己比丫鬟们要老道些,也用眼斜瞅着她。
事qíng没了,红儿已经走了进来:“青儿,要你要个热水,怎么到现在都没送上去?”青儿还想告状,已有婆子把水壶提到手里:“来了来了,方才我们没料到姨奶奶回来的那么早,热水烧晚了些。”说着这婆子就拎着水壶打算往前走,青儿已经用手指着方才说话那婆子:“要她送,不要你送。”
44争吵
那个婆子虽不是这里小厨房的头,有个哥哥在万家当账房,众人都哄着她,平日里这些事qíng哪轮到她去做?听到青儿指名道姓的,婆子不由怒了,推开拉着自己手的众人,走到青儿面前一个巴掌就下去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进来没几天的毛丫头,服侍姨奶奶就当自己上去了,指使起老娘来,你也撒泡尿照照,你配不配。”
这一巴掌打的青儿脸都红了一块,不由哭了出来:“你也打我,你瞧瞧自己配不配打我,我虽进来日子短,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这句话更戳了那婆子的心,她不管那些婆子来拉住自己,要冲上去撕扯青儿,那些婆子见她们争吵起来,急得没法,都赶上来劝解。
红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打了青儿浑似自己被打一样,扶住青儿就骂回去:“晓得你们年纪大,称呼你们一声婶婶,就真当自己是那上面的人了,不过是让你们烧些热水,服侍的也是姨奶奶不是我们,就在这里不愿,还打起人来了?别说是老爷,就算是老太太也没有动不动打人的。”
红儿嘴皮子利索,那婆子被说的面上青一块红一块,身边的同伴们又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让她去给青儿陪个不是,青儿哭声越发大了,婆子从来顺利惯了,哪里受得了被两个小丫头排揎,一眼看见旁边的姜奶娘,大声叫着她道:“姜嫂子,你也来评评这个理,哪有这样小丫头说我们的?”
姜奶娘在刚吵起来不由有了几分得意,你们两个小丫头,也该吃点苦头才是,等到吵的越来越凶,她面上的得意之色不免少了些,晓得这样吵起来只怕是落不了好的,就想走出屋子。谁屋子本就小,又在争吵之中,红儿正正堵在门上,竟挤不出去,只好缩在屋角等着她们争吵得差不多了再走,谁知竟被那婆子指名道姓地喊了出来,若要装作不知道又不成,从屋角出来做个公平面色:“都是服侍人的,一人少说一句。”
那婆子见姜奶娘竟这样说,不由又叫起来:“哎呀,姜嫂子,你平日间的慡利去哪里了?任由这样小丫头说我们,况且我们也就罢了,你可是服侍三爷的,比我们有体面多了,这样小丫头哪能在你面前有话说?”
姜奶娘听到这婆子竟说平日的私话,脸上不由红了红,红儿听见,不由往地上吐了一口:“我说怎么一个个今日就闹起来,原来是有姜嫂子您这么个体面人在,要知道再怎么体面,也不过是服侍人的,谁又比谁高贵些。”
那婆子见红儿这么说,正中了下怀,伸手就去拉姜奶娘:“姜嫂子,我们是底下的,您可要拿出几分本事。”姜奶娘被红儿这么一说,心里的怒气被激起四五分来,又想借此发一发威,又怕到时不好jiāo代,见她左右为难,那婆子不由撇一撇嘴:“姜嫂子,亏你平日间说的嘴响,怎么到现在竟拿不出半点真章?”
人最怕被激,姜奶娘被这么一说脸不由红了,看着青红二人道:“你们也别太仗势了,姨奶奶仁慈,不让为难下人们,你们就该感了姨奶奶的恩德才是,哪有这样大呼小叫的?”青儿在哭,红儿不由冷笑:“姜嫂子你也会说姨奶奶是仁慈人,不难为下人,第一个不感姨奶奶恩德的人就是你。”
姜奶娘整张脸都变的通红,顿时忘了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上前扯住红儿就道:“我哪里不感姨奶奶恩德了?我服侍三爷怎么不尽心了?”红儿虽然个子小,但嗓门不小,声音尖利地道:“你还说你服侍三爷尽心?这些日子,你可有一日跟在三爷身边?”
见姜奶娘和红儿吵起来,中了婆子的下怀,她上前就道:“姜嫂子,打她,不给她几下,她不晓得你的厉害。”众婆子见事态越来越大,忙上前来拉红儿的,劝姜嫂子的,让那个婆子住口的,闹的一个纷纷扰扰时候,听见有人叫道:“你们都在gān什么,吵闹的上面都听见了,青儿红儿,叫你们要个热水,不是叫你们来吵架的,差使不好好地做,就知道争这些。”
来者是chūn雀,她一张脸已经罩满了寒霜,红儿见到她,哇一声哭出来:“chūn雀姐姐,不是我们不好好做差使,是她们欺负我们,不给姨奶奶烧水。”那婆子原先还得意洋洋,听到红儿这样说,忙道:“你别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不给姨奶奶烧水了?”
青儿手就指向她:“就是你说的,说姨奶奶又不是太太,哪里能说要到水就要到水。”婆子还要争,chūn雀已经喝住:“都少说两句,青儿红儿,你们两个给我回去跟姨奶奶请罪,刘嫂子,你是这厨房里的头儿,你也跟去和姨奶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叫到的刘婆子忙站出来:“是,chūn雀姑娘说的是,只是马上就快伺候晚饭了,这里还什么都没备下呢。”chūn雀冷笑一声:“你也知道快伺候晚饭了,还放着她们在这里吵个不休?”刘婆子的脸顿时红了:“姑娘,你也知道我虽说是这厨房里的头儿,可王嫂子是外头王先生的亲妹妹,又加上姜嫂子常来,哪个都比我大些,姑娘,我可都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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