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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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心细想,衣袖下握紧拳头:“在劫……他需要我的祝福!”

  “不,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祝福,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姐姐太过神圣,而他太过无能。”

  肩膀一震,我松开了双手,嘴角蔓延出苦笑。是的,他说的很对,我总自以为是地认为怎么做才对在劫最好,却刻意忽视了在劫的骄傲,所以我做的事在他眼中都成了一种施舍的自我牺牲,他没能力阻止,总会痛恨起自己。可不这么做又能怎样?

  门外有人通报,南边送来消息了。司空长卿从侍卫手中接过密函展开一看,随即泛出冷笑,对着我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也真是你的好弟弟,一个过河拆桥,一个铺桥造路,为了让自家姐姐开心,真的不顾一切了,就这么搭上一辈子。”言讫,略带怒容拂袖离开了,书信在他转身后如白蝶般飘落在地。

  我拾起来一看,眼眶瞬间灼热,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是皇都传来的消息,昨晚发生的事,今早才传来金陵。

  成亲前夕,在劫消失了,人间蒸发一般遍寻不得。这场婚礼,宾客皆至,天下皆知,萧家和楚家都丢不起这个脸,于是天赐替代在劫娶了萧晚灯。没有人敢去计较,为什么新郎会由楚十一爷换成了十二爷,世间百态,不过再度上演一出荒诞的戏曲,而已。

  终于知道天赐的那一封信为什么会写得那么激动,他在挣扎,剧烈地思想斗争着,然后,他做出了选择。

  仿佛有两道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旋。

  在劫说:我宁可死,也不要吻我所不爱的人。

  天赐说:我宁可死,也不要违背我允的承诺。

  走出书房,抬头看去,那片天空总是那么宽广寂寥,很多很多年了,依旧如此,很多很多年以后,也依旧如此,而那两个曾说过要陪我看每一个日出夕阳的孩子,他们都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去了不同的方向。

  我看到了太多成长带来的无奈和伤痛。人在选择一些东西的时候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无论怎样完美的选择都不会尽善尽美。我、在劫、天赐无数次地选择,无数次地失去,有时候也真觉得,其实没有选择才是最幸福的。

  这一天,我最终让自己感xing了一回,想了很多。

  想着,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

  爱,便是为他的幸福而高兴,为使他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这当中得到快乐。

  想着,幸福又意味着什么呢?

  幸福像一场斗争,这种斗争不论是如何的艰难,它并不是一种痛苦,而是快乐,不是悲剧的,而只是喜剧的。

  天赐选择爱的方式,在劫选择幸福的斗争,而我呢?或许还在两者之间徘徊。

  在劫,你是快乐的。你宁可死,也不要吻你所不爱的人,我们都做不到。

  ※※※

  自从在劫消失后,司空长卿安排在我身边的侍卫突然多了起来,不想深入思考他这样安排的目的,除了暗厢惦记着在劫的下落,日子还像往常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科举是在六月开始,虽然还有两个月,但金陵城内已经汇聚了不少人,满街看去都是清雅儒士,文人墨客。这种qíng况在金陵是不常见的,毕竟这里一贯以来崇武,乍见书生意气,不免引来部分人侧目。

  届日,天高气慡,风和日丽,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司空明鞍在我的示意下设列雅会,招待天下文士,地点就在刚刚建造好的huáng金台。我换了一袭男子华服,甩开那些烦人的侍卫,悄悄混进会场。

  huáng金台坐落在玄武门南侧一处郊院,周饶汾阳湖,又引三江,远处青山饶紫烟,近处岛屿萦回,一派美景引无数风流才子折腰,赞美之词不绝于口。有一清朗声音飘进我耳中:“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jiāo,宾主尽东南之美。”又言:“物宝天华,人杰地灵,昭王huáng金高筑,吕相一字千金,何处可尽风流,再观今朝峥嵘。”

  这诗作的好,言辞绮丽,尽显才学,又将鲁公比作昭王吕相求才若渴,也不枉费这huáng金台巨资所建的用意。我循声望去,便见一青衫雅士凭栏而立,远眺烟山如画。有一白衣青年站在其侧,手摇折扇,笑道:“远韵兄此言差矣,若真论今朝峥嵘,非是鲁公风流,而是鲁公夫人灼见,须知这金陵文兴之事,是她一手挑起。”

  两人关系看上去极为亲密,多半为亲朋好友,再闻他们几番争锋相对的辩驳,更似几分损友。青衫雅士果真才华横溢,虽带着几分文人的迂腐,旁征博引无不力争女子无才便是德,句句讥讽我不守妇道,鲜有德行,却是教我对其才学钦佩不已,能贬人贬得如此气势磅礴的,也就眼前这位了。又见白衣青年暗讽,若这女子仅有其德,远韵兄此番便壮志难酬,难遇伯乐,何堪当年太白“仰面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青衫雅士闻之不再言语,苦笑不已。

  我暗厢打听他们身份,方知青衫雅士乃庐州第一才子姚远韵,白衣青年乃江南狂人李准,两人为表兄弟,皆有功名在身,却因先皇近佞人远贤臣荒yín后宫而荒废国政,不屑入朝为官,便弃功名而作从流游士。这两人有才qíng,又有君子气节,我暗暗对他们留了几分心眼。

  这时,礼官喊道:“金陵刺史司空大人到——”喧闹声顿止,众人整衣树冠,做出最jīng神的状态凝神望向上堂。司空明鞍自幕帘后走出,着一袭玄色白莽朝袍,自有一番官威。

  视线越过众人落在我身上,司空明鞍不由一怔,我偷偷朝他使了使眼色,他心领神会,很快收整面容,与众人寒暄:“今日招待大家来此,一为以文会友,切磋jiāo流,二为我金陵之主尽东道,以表求贤之诚。若有不到之处,请诸位见谅。”众人纷纷作揖,皆说“刺史大人言重了,不甚惶恐”诸如此类的话。各自入座,四书五经六艺七学,倾尽所学各显神通,论及天下局势,言辞凿凿。心知若博得刺史一记青眼,在鲁国公面前美言一句,他日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我在偏远席子坐下,暗中观察众人,对姚远韵和李准两人真是越看越中意,升起爱才之心,想将他们收入旗下。

  这时,耳畔隐隐传来呼噜声,侧首看去,竟见一男子趴在我旁边的坐席上呼呼大睡,约莫二十岁出头,穿着半旧不新的墨衫,口水在桌面上流了一滩,吸了一口回去,又巴咂巴咂地从嘴角流出来。所幸他的席子在尾座,呼噜声在众人激烈的高谈阔论中并不明显,别人案上的蔬果糕点都还叠放得整整齐齐,他面前的却早已吃光殆尽。

  纵观在座之人,多为有学之士,有的是为青云之志,有的是为光宗耀祖,有的是为建功立业,敢qíng这人是来骗吃骗喝的?

  我暗自嗔怒,司空长卿建起这huáng金台,可不是让这等闲人钻空子来滥竽充数招摇撞骗的,正在想着日后是不是该抬高门径jīng选人才时,那男人蠕动着唇幽幽醒了过来,眼睛尤且泛着刚睡醒时蒙蒙的水汽,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到上面的人还在滔滔不绝,蹙眉嘟囔了一句:“哪来那么多废话,还要不要人活的?”随手附在肚子上摸了摸,gān瘪瘪的,似乎又饿了想要吃东西,奈何自己的都吃完了,便将目光转移到我的桌子上。

  我本不想理他,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也没开口跟我要,却将口水咽得咕噜咕噜响,清脆直接明了地被我听见,活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小鹿似的眼神,看上去十分可怜。

  不堪滋扰,也算是服了他了,将自己桌上的果盘移到他面前:“兄台若是不嫌弃,请用。”

  “那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早已抓起一块苏饼往一口咬下去了。

  我暗自鄙夷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吃得正欢,没瞧见我的不屑,我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上堂,那姚远韵和李准正就着眼前局势论天下分合,众学士听得激/qíng澎湃,不下半会便分两派。一派以姚远韵为首,认为马背得天下,却不能在马背上治理,须以仁治,顺应民心,才合“仁义”之名;另一派则以李准为首,认为必要时期行必要手段,乱世之初,理应开刀阔斧,以法鉴国。两种观点各有所长,辩论随即进入白热化。

  其实这两人说的都没错,李准的理念适合打江山,姚远韵的理念适合守江山,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时,有人挨在我身后,道:“我劝你没事还是回家睡觉吧,在这里听这些人唠唠叨叨的没啥前途。”那人酒足饭饱了,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满足笑着。我讥讽:“没前途的话兄台又为何来此?”那男人咧嘴一笑:“你当我傻啊,这里白吃白喝的,我怎么能不来?”又偷偷告诉我,他是给别人下了泻药拿了那人的请帖才溜进来的。我哼了一声,对他这等无耻之人连礼貌都懒得维持了。他见我又不搭理他,打了个饱嗝便凑了上来:“你让我吃了一顿饱饭,我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老实告诉你吧,这里没有锦绣前程,只有杀头之祸,还是听我的劝早早离开吧,别太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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