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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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然而今已是十二月寒霜之际,纵然战乱让无数人流离失所,这里依旧绿意盎然,天上人间。

  我刻意选在此处,美景令人赏心悦目。心qíng愉悦了,才是谈判好的开始。

  选一处雅座,于楼顶窗口,能将瘦湖全景尽收眼底,设上香案,点上香薰,置一桌酒菜,不多,但都很jīng致,再热一壶清酒,摆上两幅碗筷。

  一切就绪,萧晚月泛舟而来,一身白衣立于船头,翩翩如仙。

  仅观其貌,你很难想象这个温润如玉儒雅如风的男人,会是战场上猛如饿虎凶如豺láng的将军。便是我与他相识十几年,也不过在近日才了解这样的他。抑或是,这还不是真正的他。

  小舟靠岸,他站在楼下与我遥望。

  我笑了笑,转头看了风景。他也笑了,依旧看我。

  半晌,方在彩衣婢女的引领下登上楼顶。

  他站在我的身后,面向窗外,说:“透过你的眼睛,总能看到最美丽的风景。”

  我问:“透过你的眼睛,我能看到什么?”

  他若有所指:“只要我愿意,我能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

  我反问:“你知道我想看到什么?”

  他笑笑,依旧是那句:“只要我愿意。”

  谈判尚未开始,他已在气势上压我,如此qiáng不可挡。

  我心怒面不怒,水袖掠过,指着桌案说:“这是我特别命人为你准备的酒菜,请坐。”

  捏着宽袖从温水中取出热酒为他斟上,白烟缭绕的他的脸,微笑着很温柔,让我怀念又惆怅。

  先前听闻他被秦冬歌刺伤,现今看他脸色尚好,也就没有过多地询问。问了,反而显得虚假。

  期间小聊,无所不谈,私至发小qíng真,总角之宴,公至天下局势,分崩离析。看似花非花,雾非雾,实则旁击侧敲,皆有所指。

  在我七岁与他相遇,直至而今十八岁,他一直在我的生命里占着一个特殊的位置。把酒言欢,追忆往昔岁月,本该一番qíng真意切,却没想是今日这样暗涛汹涌。

  这种局面,令我伤感。

  当我说到战乱离苦,劳财伤命,非圣贤者所愿看到的事时,他深深看我,不再与我迂回对谈,直言道:“悦容,若是你愿意接受招降,我答应你,萧家大军进入金陵后绝不屠城,必定善待城中百姓,百官之职不作大动,金陵朝堂仍如从前,只是要服从萧家派出的官员监管便可。”

  言虽轻巧,利弊分明,但与傀儡政权有什么区别?

  我奄然问:“而今你已夺得江北八成领土,难道非拿下金陵不可?能不能给司空家偏安一隅的地方?”

  萧晚月断然拒绝:“没可能!”

  我心中大悲:“难道你就不念一点旧qíng?”

  萧晚月道:“我对司空长卿没有一丝旧qíng。”

  “我呢?”我笔直地盯着他的双眼,似要看进他的灵魂里:“对我也没有一丝旧qíng吗,晚月哥哥?”

  一声“晚月哥哥”,他的手颤抖了一下,酒水从杯中跳出,溅在他的雪白的衣袖上,一圈圈地渗出水印。

  他低头看着那圈水印发呆,许久没有说话。

  翛然起身来到窗口,对着层峦堆砌的风景,沉默地站了许久。

  仰面将酒杯饮尽,他回头看我,眸子清澈得如一望到底的深潭,说:“如果你离开司空长卿回到我身边,我就答应你一年内不再进攻金陵,并退兵百里,将赵阳城、锦州归还给司空家。至于我大哥那你也不用担心,我自然会有办法jiāo代。”

  这样的条件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我早有预感他对我的执念,却没想会做出这么大的退让。

  归还赵阳城和锦州,并且给司空家一年的时间,这无疑是拿萧家前途做赌。

  乱世天下,局势迷离,瞬息就有万变,谁也预料不到一年后会发生怎样的变数。

  为了我,他这样值得吗?

  我龃龉回道:“能让我再考虑一下吗?”

  历经了先前的决绝,而今我显而易见的动摇和妥协,让他感到分外开心。

  “好,我给你时间。”

  他走到我身旁,俯首掬起我一撩发丝放在指尖缠绕,漫不经心地问:“我送你的那支白玉簪还在吗?”

  我点点头,他们兄弟俩的簪子我都收着。

  他说:“那是我们萧家的习俗,每个孩子出生时都会用上好的蓝田白玉打造一支簪子,男孩是麒麟簪,女孩是凤凰簪,簪尾刻上名字,等到他们长大了,找到了要厮守一生的另一半时,就把玉簪子送出去,让那人用这支簪子为他们盘发,意味着永结白首。”

  我听后极为惊讶,没想到萧家人送出簪子就是托付终生的意思,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轻率地接下他们兄弟俩的发簪。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他笑了笑:“你七岁那年就为我盘过发了,那时我看你小小的样子很可爱,只是图着好玩,没想到竟真的把一生都糟蹋在你身上了。”

  既知是糟蹋了人生,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我笑得牵qiáng附会,不知怎么作答,只好默不作声。

  他睨了我一眼,说:“在我进攻金陵前,如果你应下条件,就带着我的那支簪子来营中找我,行完绾发之礼后,我即刻下令退兵——如果你没来……不,你会来的,是不是?”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迷惑,淡不可见的脆弱。

  我垂首,依旧没有回答。

  他回过身扶着窗口的朱漆雕栏,说:“你还有三天的时间,我等你的答案。”

  那日,直至暮色笼罩了楼外楼,我们才各自离开。

  临别前他对我说:“悦容,舍弃萧家的庇佑是个错误,你已经错了两次,不能再错第三次。我可以坦言告诉你,萧家至今尚且保存实力,司空家就已溃不成军。蚍蜉撼大树,是不自量力,我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别让我失望。”

  是的,我早就疑心萧家在之前战事上一直有所保留。

  十二黑甲láng骑只出其六,长川七杰只出其三,且不论尚有其他异士能人不为我所知,便是萧晚风退居幕后并未真正参与此战,仅萧晚月一人就让整个江北人仰马翻了。

  不禁怀疑,若萧家拿出真正的实力,天下还有谁能争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章节字数:2850更新时间:10-08-0308:09

  与萧晚月一谈后回到金陵,我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不知道自己如若执意与他对抗,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阻挡萧家势如破竹的攻势得保金陵平安。

  在群臣面前,我必须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不让他们看出我有一丝的动摇。

  如果连我都垮了,金陵就真的完蛋了。

  我去苏楼看望老太君,老太君昏昏迷迷地抓着我的手,吃力地说:“悦容,保住金陵,一定要保住金陵!”

  去书房议事,大臣早已在那恭候多时,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透露着坚定无比的信任,这让我的内心萌生起难以耻口的羞愧。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软坐在书房的那张龙雕宝座上,那曾是长卿坐过的地方。

  空dàng大殿,魅魑魍魉。

  庙堂之高,不甚清寒。

  我坐了一夜,想了很多很多,直到第二天的太阳透过镂空的格子窗照在我的身上,有种烈火焚身的错觉。

  有些事,我们明知道是错的,也要去坚持,是因为不甘心;

  有些人,我们明知道是爱的,也要去放弃,是因为没结局;

  有时候,我们明知道没路了,却还在前行,是因为没选择。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不可原谅,怎么可以动摇,哪怕是为了守护金陵。

  现在的楚悦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楚悦容,我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我个人,更是金陵的尊严和司空家的气魄。如果我动摇了,先前那些战死沙场的人,他们的牺牲又有什么价值?

  我已经有了决定,或许这将是一条走向灭亡的错误道路,我还是要坚持着继续走下去,再坎坷,再寸步难行,都不能停止脚步,更不能依靠那个以爱之名将我bī进绝境的男人。

  我也终于明白,老太君曾经对我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做司空家的媳妇,是幸,也是不幸的。

  你得到了当世女人得不到的尊重,也必须为这样的尊重负起责任。

  责任有时候很重,像山一样压在肩膀上。

  我既然扛起这座山,就不能轻易放下,为了那些死了却把爱留在世上的,可爱可敬的人们。

  ——金陵司空氏,宁可做战死的魂,也不做屈服的仆!

  我跪在司空长卿的塌前,虔诚地向他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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