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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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走出渊澜院,又排山倒海跪了满地的人,高呼吾皇万岁公主千岁,一个个拼命的像要把喉咙喊破,宏亮的声音几yù撕裂半边的天,掩藏在浓烈高声的贺颂背后,是两个国家两个君王以及两个同宗兄弟的波涛暗涌。我再次悲哀不己,至尊成双,真乃楚门盛幸;同室cao戈,又乃楚门不幸!忽闻耳边传过温热的鼻息,在劫轻声道:“姐姐,你今天真漂亮,真想在所有人面前亲你。”心头骤然漏跳,已被左右拉着手上了华盖马车,在劫和天赐两人一如既往坐在我两侧,大雍、天楚两位司礼官齐声高喝:“

  出发——”钟鸣碰碰敲响,马车嗒嗒启程,两国的文武大臣和护驾卫军随即排成两列跟随,仪仗开道,礼乐骤起,此qíng此景,实乃旷古烁今。

  抵达楚家祠堂后,两国公卿皆在通天阶梯下等候,由两百内侍随我们姐弟拾阶而上,进入前殿,童男童女端来金盆净水伺候我们洗净手脸,然后引入内殿,楚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依次成排地摆放在那里,排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但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就多达七百余件。正前方有个长方形的巨大的祭台,祭台上摆着一个特大的铜制香炉,在劫是兄长,由他先从司仪手中接过三支手指粗大的富贵香,三作揖,cha入香炉中,随后依次由天赐和我上香。祭拜完毕后,我们并没有立即离开,只让司仪官和内侍们都退出去,殿内只剩我们三人,以及一排排森列在香烛下的祖先排位。

  三人并着肩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此刻我们的心中一片澄清,谁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百年前因为一个妄人的预言,楚家世代祖先被赵姓皇族禁锢在皇都,表面风光,实则仰人鼻息,受尽屈rǔ。父亲临终前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既然我们楚家因为那个虚妄的预言世世代代受此侮rǔ,那就让预言成真吧,让这江山由我们姓楚的统御主宰,祖宗们做不到,我就代替祖宗们去做,我做不到,就让我的儿子,我的孙子,孙子的孙子,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地去完成,直到天下归于楚姓。

  路边枯骨,帐下jian雄,仓惶乱世必将结束于这一代楚姓子孙的手中。

  父亲,列祖列宗,你们可以安息了。

  我们很累,但我们不会放弃,再苦再难,这条路都要坚持走到最后。

  已经不能回头了。帝王道,不归途,哪有回头路?待回头,便是生命终结时。

  在劫和天赐的眼角细微地红了,他们笑着说,到底是香火太盛,熏得人眼睛生疼。我默默不语,略微抬头,怔怔地盯着那挂在西南角的三盏天灯出神。今时今日的他们,都太不容易了。信任过许多人,背叛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背叛过;救过许多人,杀过许多人,也被许多人杀过。最后他们活下来了,与此同时也变了。我所怀念小时候的他们,尽管天真无忧,却无权无势,受尽欺负,饱受人qíng冷暖;我所敬畏的如今的他们,哪怕快乐不再,至少有了坚qiáng冷硬的心,至高无上的权,再也没有人敢去轻贱和伤害。这是世界是公平的,得到什么,就会相应地失去什么。舍弃快乐无忧,换来霸权王道,这样的jiāo易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但我知道,我永远爱着他们,在这个世上,我最挚爱的两个亲人。

  寂静的殿堂,缭绕的烟雾,我低声浅语,虔诚吟诵真qíng的诗文:

  若所有的流làng都是因为我/我如何能/不爱你风霜的面容

  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己为我尝尽/我如何能/不爱你憔悴的心

  他们说/你已变了/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有人知道/我仍是你/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并且不可触摸

  他们回过头看我,本事微红的眼睛,此刻泪水充盈,我揽过他们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努力仰着脸,不让眼角的泪水滑下,笑着说:“是啊,这香水真的是太盛了,熏得人眼睛生疼。”

  呐,在劫,天赐,既然不能回头了,那就往前走下去吧,走到天涯海角,走过天荒地老。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就让千秋万代都为你们歌颂吧。而我,所能为你们做的,唯有抹去你们qíng感上的污点。一代明君,不能背负乱伦的骂名。

  小年过去了,很快就到除夕。三十那日我一觉醒来,推开窗户,发现整个世界都裹上了银装,热气从口中吐出,我欢喜道:“呀,又下雪了啊!”才不过一夜,竟堆积了三尺多厚。暗暗香浮沉,梅花绽放出极为哀艳的姿态,那两人就这么傲梅风骨地站在纷乱的花枝飞雪间。高兴得半个身子都挂出了窗口,我用力挥手,喊道:“今天谁都不许料理国事了,我准许你们做一日的昏君,陪本公主踏雪赏梅!”茫茫飞雪中传来天赐的声音,竟学着太监的qiáng调:“请公主的安,小赐子遵旨!”我挂在格子窗上笑趴了下去,一道人影霍然闪到眼前,在劫捂住我的双手放在唇前呵气,隽秀的眉峰都快挤到一块了,斥责:“胡闹!几岁了还这么没分寸,穿好衣服再出来。”我也学天赐的调调,笑道:“请小劫子的安,小容子遵旨。”在劫一怔,还在努力消化那声“小劫子”,赶他还没反应过来,我砰地关上窗户,与檀芸小荷她们凑在一起偷笑,很快地外头也传来了笑声,在劫轻笑,天赐狂笑。

  雪依旧下着,纷纷扰扰,蹁跹着优美的姿态。我换好衣服出了房间,却找不到在劫和天赐他们了,喊了几声没人回应,正心中不快,忽闻嚓嚓几声,梅枝几下颤动,抖落星星点点的积雪,便见在劫和天赐一前一后地从梅树上跳了下来。我掩嘴取笑:“真是没有体统的皇帝,竟然枉顾斯文去爬树,作什么爬树呢?”在劫道:“我们在打赌,看谁能摘到最好看的梅花送给你。”我不解道:“那也用不着爬树啊。”天赐道:“我们都觉得最高的那枝梅花最美。”我点点头,伸手道:“既然你们如此不顾体统斯文扫地想送我,那我就深明大义、慷慨就义地收下了,拿来吧,那枝最高最美的梅花。”两人的脸色都有点怪异,我笑了,还以为他们被我的话给疙瘩的,转瞬又想,不对呀,这最高最美的梅花只有一枝,是谁拿到手了呢?

  往他们手上瞄去,却见他们都把双手往背后藏去。我拿出姐姐的威严,“不许藏,都给我摊开手来!”他们这才不甘不愿地把手张开,只见两人手掌上各自躺着半截梅枝,断裂处枝条参差不齐,花叶残破不堪。

  本是愉快的心qíng,没由来地恶劣起来,愤愤从两人手中夺过两端花枝,直往他们胸膛上戳,“俩作孽的东西,没事争什么争,好好的花枝就这么被你们俩硬生生地掰得没样了!”他们都默不作声地受着,我发完一通气后注意到檀芸、小荷的神态,这才意识到眼前被我拿花枝乱捅的这两个人是两国的皇帝,不仅仅只是我的弟弟了。

  把梅花枝往地上重重一扔,抬步踏入风雪中,在劫和天赐连忙追上来,竞相为我打伞,想把我讨好,争着争着,又吵了起来。我抬头看着茫茫然的天,觉得心里堵得慌。只要是他们想要的,绝不会轻易放手,不顾一切也要从对方那里抢到手。那么,整个天下,包括我,最后会不会也落得那枝梅花的下场?

  回过头,无力道:“求你们了,别再争了,我们谁都不要打伞了好不好?”

  两人这才注意到我低落的qíng绪,都怔住了,手一松,油伞纸跌落雪地,又被风雪打滚着chuī远了。几下寂静,在劫默然摘下肩上的貂裘披风,哗啦展开,披在我身上,那里还带着他温热的余温和熟悉的香薰,他撩起披风后面的锦帽戴在我头上,双手收拢了几下,在我胸前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小结,一声不响地做完所有事qíng后,才轻声道:“好,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不争,我就什么都不要。”天赐走过来一把揽过在劫的肩膀,咧嘴笑道:“常言道,打是qíng骂是爱,悦容姐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热爱兄长大人啊。”像是向我证明所言非虚,qiáng拉着在劫勾勾搭搭地晃了加下,然后用力拍打他的后背,拍得在劫的脸色都铁青了,我终于忍不住别过脸噗嗤地笑出声来,两人见我笑了,这才松了口气。

  而后三人就这么沐雪而行,在本是光净平坦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原先打算是踏雪赏梅的,后来变成了闲步漫游,不知不觉来到了明月斋,那里虽已荒凉凄凄,仍满满地承载着我和在劫小时候浓浓的回忆。虽然在劫不记得和我相关的事了,我仍兴高采烈地更他说着,边说边手舞足蹈,在劫也很认真地听着,偶尔还会说上几句,诸如“真的假的,我小时候有这么傻麼?”见我们两人聊得欢,天赐可不高兴了,撅着嘴巴在一旁是不是唧唧哼哼地吐着热气。我睨了他一眼,然后指着楼阁前的一棵榕树,不怀好意地问道:“吶,亲亲我的好天赐,还记得这棵树麼?”天赐惯于嬉戏花丛的风流面相,竟然破天荒地浮现梅色的红晕,左顾右盼,吱吱呜呜,就是不回答。在劫问这榕树怎么了,我贼兮兮地挨过去,“我只跟你说哦,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天赐小时候最爱爬到这棵树上偷看我跳舞了。”在劫听后,冷笑:“还真是个下三滥的人爱gān的龌龊事。”天赐一听怒了,横眉质问楚在劫你什么意思啊。在劫的舌头狠起来,说有多毒就有多度,一连串的旁症博引骂人不带脏话地将天赐的脸说得由白变青,由青变黑,又由黑变回白,眼见两人又要不可开jiāo地吵起来了,我笑吟吟地朝他们投注温柔一眼,两人立即笑呵呵地勾肩搭背,做好兄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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