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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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果然不愿坦言,我叹了一声,决定不再迂回打探了,道:“早前我离开长川城去大雍城祭祖时,中道遇见一位故友,那位故友与我说起一事,与先生相关。”蔺云盖手持鱼竿,依旧不动声色,“哦?什么事?”我淡淡道:“那位故友说,大约三十多年前,云盖先生不知因为何事得罪了玄宗宗主袁不患,那袁不患不惜自贬一代宗师之身份,千里追杀你,在紧要关头,有一人救了你。”蔺云盖神色一变,转瞬谈笑自如:“真有此事?老夫为何自己却不知,悦容别人听了什么妄人的妄言吧?”我轻笑出声,道:“悦容的那位故友便是袁不患的第二位高徒柳君侯,他为人虽是放dàng,但从不诳语,他曾坦言相告,此事乃是他师尊袁不患亲口所言,请问云盖先生,若袁不患是妄人妄言,却不知何人才是真人真言?”

  一根鱼竿,竿上有线,线上有钩,钩上有饵,饵在水中漂,鱼在饵边游。

  张不张口,一念之间。

  忽而,线动,竿震,鱼儿上钩了。

  蔺云盖张口叹道:“诶,也罢,就不瞒你了,确实有此事。”说罢人就怔怔坐着,任由鱼竿在手中颤抖,神魂却不知去了哪里,钓鱼的人反像被鱼钩。我笑着提醒道:“先生,你该收线了,有鱼上钩。”蔺云盖唔了一声,急忙收线,竟是钓到一只肥肥的鳜鱼,我抚掌高兴道:“好极了,看来今晚能有美味鱼羹上桌了!”蔺云盖笑了笑,将鳜鱼放入竹篓,又将鱼饵挂上钩,甩入河塘内,道:“悦容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我想请问云盖先生,三十多年前就你的那个人是谁?”

  蔺云盖不语,我问:“是晚风?”蔺云盖依旧沉默,我再问:“袁不患说救你的那人与晚风长得极为神似,当真如此?”日光下,蔺云盖神色yīn翳不定,仍是闭口不答。

  我的耐xing也渐渐殆尽,语调失去平衡:“三十多年前,晚风还没出生,他如何救你!”

  吧嗒一声,鱼竿掉落在地,蔺云盖终于开口,低声道:“他……他不是晚风。”

  我忙追问:“他是谁?”

  蔺云盖面色肃整,神态浮现畏惧,“是……”

  就在刹那间,一道巨雷“轰——”横空劈响,天地转眼变色,本是碧蓝晴空已乌云滚滚,周遭飞沙走石,风驰乱糙,森森哗然。

  蔺云盖的话语便被这雷声猝然打断,而后他凝望yīn空,神色大变,面容惨白,仿佛濒临灭绝险境。许久,他躬身拾起地上的鱼竿和竹篓,有点惊慌失措道:“看来大雨将至,不再适合垂钓了。”起身yù走。我眼见到了口边的话又被他吞回去,心中焦急万分,忙追上一步,喊道:“云盖先生!”蔺云盖停住脚步,并未回身,只慎重道:“悦容,天道乾坤,命里有数,自有神定,我们ròu眼凡胎断然不可窥测,否则必遭天谴,你若不想我死后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就别再问了。”

  我茫然不已,不懂蔺云盖何故突然变色,诸多胆战心惊,“我只想知道,那个人与晚风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蔺云盖的背脊挺得笔直,哽声道:“听我一劝吧悦容,为了你好,也为了晚风好,这件事你别再追究下去了,也千万别追着晚风问……若有这个心思的话,还不如多腾出时间陪伴晚风度过最后的人生,他……他时日无多了。”

  我只觉耳鸣嗡嗡,身子虚晃了几下,“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的人生,什么叫时日无多!”

  “老夫言尽于此了,你好自斟酌。”说罢,不顾我的叫唤,径自摆袖走远了。

  蔺云盖走后,乌云散去,天空重新放晴,阳关普照大地,暖洋洋的一片,却暖不了我寒冷的心。

  趴在chuáng头,怔怔地看着萧晚风的睡脸,就这么看一辈子该有多好。

  他幽幽醒来,缓缓睁开双眼,早chūn淡薄的阳光穿过萱花窗落在他的脸上,凝聚在他的瞳孔里,明亮的浅褐色,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我看得痴了,真想让自己变成那缕阳光,永远停驻在他的眼眸里,流进他的心里。他抿了抿嘴,声音宛如三月的chūn风熏人yù醉,“怎么了,你?”我痴痴道:“想你了,晚风,我就是想你了。”他笑了笑,抬头揉揉我的头发,“真是个傻丫头,想我了也不用功苦啊。”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流泪了,与蔺云盖谈话回来后,一进房间就见他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我的心也跟着濒临死绝,颤抖地探指到他的鼻尖触摸他的呼吸,才知虚惊一场,而蔺云盖的话始终像yīn影蒙蔽在我的心田,桃花源翠色昂然的chūn色再也温暖不了我的眼睛,我只能看着他,苍白的他,不敢再去幻想曾经憧憬过的璀璨未来。

  修眉微微蹙起,他狐疑:“真的是因为想我了?”

  我抹去眼泪,牵qiáng笑笑:“回来见你躺着,以为你发病昏倒了。”

  萧晚风释怀笑了笑,“真爱瞎cao心,不过是觉得些许乏了,小憩一番,瞧把你给吓的。”

  我埋首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节奏的心跳,寻找安定的力量,胸腔闷闷地传来他的询问:“悦容,你真的没事。”我摇摇头不说话,他爱怜地抚着我的头发,叹道:“说罢,到底什么事,别憋心里,咱们夫妻俩有什么好虚虚掩掩的。”我沉默了片刻,问:“呐,晚风,你说算命的到底准不准?”萧晚风道:“不准。”然后问:“是不是云盖又说什么了?”我结结巴巴:“不,没……”萧晚风道:“你也别掩饰,这里就他老爱兴此事,我早跟他说过了,真正的天命是算不出来的,能算出来的都是未定命数,而未定的命数都是可以改变的。”他拍着我的背,安抚:“云盖就是一个假仙,你信他做什么,他早前就说我活不过二十八岁,现在我好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我被他逗笑了,要是蔺云盖知道萧晚风说他是假仙,多半会气歪了鼻子。

  这一笑心qíng也不似先前那么沉重,仍是弱弱地问了一句:“可他说我总有一天会害了你,你也总说我会要了你的命。”

  萧晚风没有回答,掀开被子,示意我躺上来,我去了鞋袜钻进被窝,往他怀里钻,萧晚风这才缓缓道:“悦容,人生来本就为了等死,老死,病死,祸死,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人能知生,而未可知死,请原谅我比较自私,擅自决定自己死的方式,如果我非得要死,也要死在……”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怒道:“不说这个了,晦气!”他笑道:“这不是你先提起的。”我愤愤道:“不说了!”他忙安抚:“好好好,不说,不说。”然后歪着脑袋问:“那说什么好呢?”我想了想,道:“说说咱们未出世的孩子吧,取个什么名字好?”萧晚风想了想,道:“单名一个柔字。”

  “萧柔?”我斟酌几下,嘟嘴道:“怎么听都像女孩的名,万一是男孩怎么办?”

  萧晚风道:“男孩女孩都一个样,就叫这个名。”

  “这么坚持?”我笑了笑,仰面看着他坚毅的下巴,“有什么讲究麼?”

  “以我之身,伴你此生悲欢喜乐。看得穿宿命前尘,看不穿因缘巧合;越得过世事坎坷,越不过huáng泉奈何。芸芸芸众生,三千落水,悦容,唯你可供我长歌——”

  手指抬起我的下颌,俯首落下深qíng一吻:“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温柔。”

  我闭上了眼睛,环臂与他拥吻,舌尖纠缠追逐,如同qíng丝生生不离。

  就这样吧,什么都不要再去想了,这么与他过下去吧。

  爱上萧晚风,就像爱上未知的死亡。

  死亡无可定论,让人措手不及,甚至束手无策。那些归于冥冥之中的生命,也曾是鲜活,也曾有过七qíng六yù,但是转眼间说没就没。所以能相爱的时候就勇敢地去拥抱所爱,因为生命是那么无常,谁也不会知道灾难哪一日突然降临,带走所有希望和梦想。如果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想爱,那么死亡就不再面目可憎,huáng土地埋葬了白骨,埋葬不了爱,墓碑前总会有人洒下祭酒,唱一首碧血千秋。

  不管蔺云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管萧晚风的时日还有多久,我已经决定了,爱他的方式。

  他活着,我就活着。

  他若化风而去,我愿是蒲公英,轻轻飘dàng,随风而去。

  萧晚月,子拂柳,萧家二子,昭帝之胞弟,受封贤王,xingqíng喜怒不定,有雄才,好谋略。纳侧妃洛羯氏,乃胡阙王之女。

  大昭元年十月,王受帝命,隐兵二十万至胡阙,以报秦晋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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