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_醉寂寞【完结+番外】(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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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绝非虚qíng假意,的的确确为我肺腑之言。见我言辞恳切,长乐郡主冷硬面容逐渐柔和下来,与我对视,面容也显复杂挣扎。沉默许久,几下叹息后,长乐郡主自蒲团上起身,击掌声落,连芝手托檀木盘而出,托盘上摆着一只酒瓶,两只酒杯。

  长乐郡主平静望我,幽然道:“我本yù与悦容饮完这杯绝义酒后再北上胡阙,自此厮杀到死。然闻得悦容这番话,这绝义酒又如何喝得下去?长久与你伴晚风历经千般风雨、万般坎坷,多少次患难与共,多少次刀山火海,与你又岂会当真没有半点qíng谊?正因心中早已将你视作好友,才更是对你伤害晚风xing命难以释怀。如今事已至此,再谈谁是谁非已无济于事。也罢,天长地久总有时,此恨绵绵无绝期,既难以与悦容绝qíng绝义,便饮罢这杯酒,权作临别饯行,望悦容此去长川,一路好走。”

  言语之间,已拿起酒瓶,倒满酒杯。

  蔺翟云与在劫齐声道:“不可喝,小心有诈!”

  闻言,长乐郡主稍稍柔和的面容再度冷硬起来,将我面前的酒杯拿起,仰面一饮而下,饮罢冷冷道:“如此,尔等还疑这酒中有毒乎?”

  蔺翟云和在劫皆诧异得难以应答,莫非真是错怪好人?

  我代他们向长乐郡主致歉,被她拂袖打断:“既然你们心中疑我,这酒不喝也罢,悦容,告辞!”

  凡事要留有余地,我自是不愿与长乐郡主彻底jiāo恶,而方才蔺翟云和在劫虽是出于好意,但确实是我理亏在先,若长乐郡主真在酒中下毒,又怎会喝下我那杯酒?而我亦非可欺的无知之辈,自然知道这世上有种酒壶名为子母壶,子壶藏酒,母壶藏毒,杀人于无形。多年来沉浮yīn谋诡计之中,我自是对子母壶了解甚多,辨别此物了然于胸。便看似无意地拿起酒瓶,微微摇晃,酒水在瓶中晃动声响踏实而不空旷,表明此酒瓶为单体而非子母双体。事实证明,我等的确是误会了长乐郡主的一片善意。

  我愧疚不已,急忙道:“伊涟且慢!”

  在空杯中倒酒,递于长乐郡主面前,由衷道:“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长乐郡主端详我半晌,缓缓笑了,没说什么,从我手中接过酒杯,二话不说仰面而尽。我见她如此坦然,于我毫无芥蒂和怀疑,对于自己先前的小人心态更加愧疚,不顾蔺翟云和在劫劝阻,与她对杯而饮。

  酒水刚过喉咙,骤觉咽喉如烈火般灼烧疼痛起来,一股腥恶自喉咙涌出。

  我瞪大双眼,不敢置信望向长乐郡主。

  这一看,更加惊愕,只见长乐郡主也口吐鲜血,血染素白衣襟,如雪地绽放的红梅,艳艳夺目,却不如她笑得风华绝代。黑衣影卫自翠竹林中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终于明白长乐郡主之意,不惜亲自服下毒酒取信于我,就是要拉我下地狱。

  长乐郡主笑着说:“悦容,与我一起去陪晚风吧。”

  悦容劫难逃风月第三百零二章

  于女子而言,致命之物,非是令血ròu之躯横飞的刀枪剑戟,非是让魂魄灰飞烟灭的宗教皈依,而是一味叫名为爱qíng的毒药。

  在劫将我横抱起来,躺于蔺翟云膝上,一边推着轮椅后退,一边杀出包围。

  蔺翟云为我号脉,面色凝重:“夫人,你中的是天下至毒,天机。”

  芸芸众生,勘不破天机。天机再毒,毒不过爱qíng。

  风从耳边掠过,长乐郡主美艳的面容从我的眼中远去,她在血泊中笑着,我也笑了。很奇怪,竟一丝也不恨她,却前所未有地共鸣着她的快乐。

  我们中了相同的毒,痛着相同的痛,像飞鸟爱上同一阵风,飞不出同一片天空。那一刻,我想起白蛇的故事,雷峰塔前,小青问白素贞,姐姐,千年修行,为了一个许仙,值得麽。我也想问长乐郡主,伊涟,追逐一生,为了一阵风,值得么?

  值得。

  她用自己的生命告诉我答案。

  千年的修行,一生的追求,总有一个他,是所有女人都跨不过去的那道坎。

  悬崖峭壁,血染白衣,迎风而立,翩翩yù飞的背影,是我对长乐郡主最后的记忆。

  逃亡还在继续,往竹林深处退去。在劫纵然武功高qiáng,也难以应对自如,因为他要保护的,除了一个不良于行的文弱书生,还有一个身怀六甲又身中剧毒的女人。此刻的我最是无用,蔺翟云手无缚jī之力,尚能以毒粉、银针助在劫开路,而我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轮椅上,茫然地凝望着模糊而又灰蒙的天。有在劫做掩护,蔺翟云一有机会便会用各种手段为我遏制毒素的蔓延。若不是没了说话的力气,我一定会告诉他,算了吧,生死由命,我累了,很累。

  不知逃过几波围剿,延绵数十里的翠竹林,傍着嶙峋山峰,掩着昏沉的天色,成了最好的掩护。

  石壁为障,在劫于其后窥测追兵踪迹,边厢回头忧虑道:“先生,我阿姐qíng况如何?”声音极其gān涩沙哑,我吃力睁眼望去,见他满身刀伤,年轻的面容覆盖着坚韧的神韵,仿佛jīng炼的钢铁,百折不挠。他紧握我手,如何也不肯放开,以眼神与我明志,于我鼓舞。渐渐地,我觉得身上的痛,似乎不再那么痛苦。

  蔺翟云道:“夫人高烧未退,胸口旧伤裂开,如今又中剧毒,qíng况十分不利,幸得昔日夫人初嫁金陵时,姹紫也对夫人下过‘天机’,如今对此毒的抵抗能力qiáng于他人,为不幸中的大幸。”他将竹叶塞入口中咬得粉碎,再吐到手掌上混以药粉,敷在我的檀中xué上,只说如此之能暂时缓解毒xing,若要彻底解毒,须要回去后炼制出独门九转丹。

  竹林中传来焦味,浓烟滚滚,长乐郡主麾下的那批暗人追杀而来了,找不到我们,便开始以火攻想要将我们bī出。我们不死,长乐郡主之恨不灭。

  竹林又难以容身,只能往另一侧山峰避难。

  蔺翠云抬头,望了望yīn翳的天空,然后笑道:“在劫,带你姐姐走吧,不用管我了。”山路崎岖陡峭,轮椅不宜过道,他不想拖累我们。

  在劫沉默,在权衡着生命的得失,我害怕他当真放弃蔺翟云,因为蔺翟云对他而言,除了是他姐姐倚重之人外,便不过是个毫无相gān的外人,然而,只有我知道,事实并非这样,无论蔺翟云是哥哥也罢,是舅舅也罢,都是我们的亲人啊!

  “不……不要……”我颤抖地攥着蔺翟云的衣袖,吃力道:“一起走……别放弃……”

  蔺翟云眼眶湿润:“好,我不放弃,只要夫人活着,我便活着。”抬头道:“在劫,拜托你了。”

  在劫笑道:“阿姐的身子还需要先生照顾诊治,先生怎可离开我们?昨日我已飞鸽传书给天赐,只要再苦撑些许时辰,相信他就能带兵赶来了,我们三人定会平安无事度过此劫。”说话间,他将萧晚风的骨灰以披风包裹挂于后背,再用肩膀一左一右顶起我和蔺翟云的胳膊,以一己之身承受三人之力,纵身一跃,往深山隐去。

  半途中,我骤感腹中绞痛,虚弱道:“羊水破了,孩子要出生了……”

  在劫问道:“先生,阿姐如今身体还能承受分娩之痛么?”

  蔺翟云面色沉郁,虽未言语,我等皆心知肚明,寻常女人生孩子已如临渊求鱼万分危险,更何况我现在发烧又中毒?

  我咬牙道:“能,我能撑下去!”撑不下去,也得撑!

  蔺翟云道:“在劫,看看附近有没有山dòng,最好旁边还有水源。”

  天色已暗,深山密林中枝桠摇晃,如鬼魅幽魂,潺潺山水却似救命圣药,驱散一切惶恐。沿水源而上,寻得一处山dòng,dòng口杂糙丛生,蔺翟云大喜,道:“夫人分娩必要热水,要烧热水必先生火,黑夜生火唯恐被杀手发现,所幸苍天怜悯,有山dòng可挡当遮蔽,在劫,快点带我们进去,稍后再砍些柴禾,gān柴生火,湿柴堆放dòng口,掩人耳目。”

  在劫将我们扶进山dòng后便依蔺翟云所言前去砍柴,山dòng中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我痛得撕心裂肺,黑暗中伸来一双温暖的手与我相握,“夫人,再忍忍……”我断断续续道:“先生,若我待会撑不下去了,你务必要为我保住孩子。”双手随即被更加用力地握紧,蔺翟云道:“夫人,你没放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以生命发誓,必保你与孩子安然无恙!”

  不知过了多久,在劫砍柴回来,在dòng内生了火,亮光驱散了黑暗。

  山dòng很深,一端是堆满杂糙柴禾的dòng口,另一端却深不见头,不知通往哪里,山壁前有一个火架,架上搭着一只破旧的钢盆,显然很久以前曾有人在这里躲避过,方才正苦于如何烧水,此刻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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