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名一死,陆月思夫妇就已经暗中打起了大哥家产的主意。侄子才十四岁,三年里要守孝也考不了功名,岂不是能任由自己夫妻拿捏?陆月思早就对老父亲分家时偏心大哥有所不满,而且那间济世堂,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就因为方氏打着夺产的主意,就更对芳菲看不顺眼。要是侄子这个未来媳妇请出她娘家来给陆寒出头,由岳家代管陆月名剩下的产业直到他们成亲再归还,那……他们夫妻可是什么都拿不到!
芳菲暂时还不了解方氏的丑恶心理,她只是觉得陆月名夫妻的言行脾气很是讨厌,所以懒得理会他们。
送殡的队伍在傍晚前回到了陆家,开始入席吃饭。吃完这一顿,陆月名的葬礼也就结束了。芳菲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些人开怀畅饮,觥筹jiāo错,心想这些人里,到底有几个是真正为陆伯伯的去世感到伤心的呢?就连他的亲弟弟,也是一脸无所谓的表qíng,丝毫不见哀伤。
芳菲用了饭从女眷席上离开,让chūn雨陪着她去后院解手,准备从后院回来后就向陆寒告辞回家。
当她解了手穿过后院花园的时候,忽然看见陆寒站在那棵开始绽放芬芳的桂花树下,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在独饮。
芳菲暗叹一声,叫chūn雨先站在原地等自己一会,她去去就来。chūn雨迟疑道:“姑娘,这儿也常有人往来,您和陆家少爷孤男寡女的站在一块说话不好吧……”
芳菲有些不耐烦,却也知道chūn雨是真心为自己着想。但她还是执意要去劝慰陆寒一声,chūn雨也拿自己姑娘没办法。
“陆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陆寒正自斟自酌喝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被芳菲劈手夺下了酒壶。
他睁开惺忪的醉眼,看了看眼前的芳菲,一声不出又伸手去拿酒壶。
芳菲把酒壶“啪嗒”往地上一摔,酒壶撞在地上立刻碎成片片薄瓷。
陆寒看着芳菲把酒壶摔碎,愣了一愣,突然整个人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不远处的chūn雨心中焦急万分,陆家少爷这是做什么!他想把满院的人都招来看他们俩站在一处么!
幸好此时后院只有他们三人,其他人都在前院吃喝饮酒,无人注意到他们不在酒席上。
“父亲……父亲就这样去了……”陆寒泣不成声,他已经将这种qíng绪压抑了好久好久:“在他去世前,我还一直跟他顶撞……到他闭眼,我都没能再跟他说声抱歉……”
原来陆月名自从当上药吏之后,对这份职务确是尽心尽力。他本意的确不想做大夫,也不太爱钻研医术。可是一旦面对病人,陆月名也总是关怀备至,他的济世堂总是时不时救济看不起病的穷人。在这次时疫中,陆月名不休不眠的工作,一心想快些将疫qíng压下去。
陆寒见父亲辛苦,便提出他也要去帮助救济灾民。陆月名不希望马上就要下场考科举的儿子分心,加上在外奔波劳累,便对儿子大声斥责。何氏去世后,没有母亲从中缓和,陆寒和父亲的关心日益紧张。
陆寒不服父亲,跟父亲顶撞了几句。过后他也觉得自己不对,正想寻机和父亲和解,却听到父亲在药局昏倒的消息……
正文第三十七章:损友
“父亲骂我是逆子……他说的对,我的确是个不忠不孝的逆子……”
芳菲看陆寒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声嘶力竭哭得像一只受伤的小shòu,也不免一阵阵的心酸。
树yù静而风不止,子yù养而亲不待。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直到某一天再也见不到父母,才开始追悔莫及……这种感觉她怎么会不懂呢?
被一道闪电击中后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毫无征兆的失去了一切亲人,包括她挚爱的父母。她是个乐观的女子,对于无法挽回的遗憾,她的应对之策就是努力地让自己将其慢慢淡忘。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已经将这份遗憾完全掩盖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可在这一刻,听到陆寒痛彻心扉的哭泣,芳菲才发现自己心里的这个伤口没有愈合,也永远不能愈合,它一直都在默默的淌血……
一旦成孤儿,终生是孤儿。纵然日后长大成人,过得再好再风光,也无法弥补这深深的伤痛。
芳菲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也已经蹲下了身,伸出双臂将陆寒轻轻抱在怀里。
她的脸上,也有两行清泪在无声流淌。
“不要哭了,陆哥哥……我明白你的心qíng……”
chūn雨已经被姑娘的举动惊呆了,她终于忍不住小步跑过去拉扯着芳菲的衣服:“姑娘,您快起来吧!”
芳菲放开陆寒站了起来,轻轻说声“保重”,转身举步离开了后院。
chūn雨赶紧递上帕子给芳菲拭泪,幸亏这一阵后院无人经过,不然姑娘的闺誉可就真的毁了!
陆寒被芳菲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呆了,这巨大的冲击使得他反而清醒过来。
他目送芳菲的裙角消失在月dòng门外,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酒壶碎片。
渐渐的,陆寒眼中的颓色被坚毅所取代。他抿了抿嘴角,在心中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离开陆家的时候,芳菲已经恢复了常态。chūn雨本想对芳菲说些什么,但顾忌着chūn糙在身边不好开口。
看来,姑娘对陆家少爷,果真是极有qíng意呢……也难怪,对自己的未来夫君多心疼些也是常理。想到此处,chūn雨自以为懂得了芳菲的心意,便将此事按下不提了。
其实如今芳菲对陆寒又哪里谈得上qíng意?只是女子天生便有母xing,尤其是心智成熟的芳菲更是如此,在看到陆寒最脆弱的一面时忍不住想呵护他。
她自己,也需要好好平复一下心qíng……
秋风起,困扰了阳城人一整个夏天的时疫,终于悄然离去。在这场多年未遇的时疫中,许多人家都有亲人故世,陆月名的死不过是其中之一,虽然他的死因并非感染了疫症。
阳城又渐渐恢复了生机,夏天时门可罗雀的秦楼楚馆又开始传出阵阵丝竹之声。达官贵人们渐渐淡忘了时疫带来的恐惧,他们如今的话题不再是哪家死了谁,而是哪一户青楼又来了什么新嫩货色。
鸳鸯楼的雅间里,湛煊和洛十二正歪在罗汉chuáng上饮酒。
“小九,你怎么还是这副脸色?来喝酒就开心点嘛!”
洛十二看到许久不见的湛煊依然闷闷不乐,不由得嗤笑一声:“我说小九你也太过了啊,在我跟前装什么痴qíng种子!咱哥俩十四岁一起出来喝花酒,你的xing子我还不清楚?”
“十二你少讽刺我两句会死?”湛煊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想着得不到那小姑娘,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洛十二呵呵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他压低了声音坏笑着说:“要不找个机会给她下点好东西?我手头可是有不少‘颤声娇’、‘苏骨散’、‘玉女缠’,你想要的话尽管开口!”
湛煊横了他一眼:“要是个寻常民女,不用你教我都会!她可是我姑母的学生,又是知府家惠如小姐的闺中密友,要是闹出来,我起码得受个家法处置!”
洛十二不以为然:“嗤,这种事她怎么好闹?散播开来,她自个才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呢。”
“你不知道那女子的脾气有多硬,万一她抹了脖子,我才麻烦呢……”湛煊苦恼极了。
身边的美婢流水般送上珍馐美味,湛煊食不知味的吃了几筷子,又继续低头饮闷酒。
洛十二心里有了新的主意,挥手让美婢们退下,悄声说:“小九,你有没有听说,陆家那老头没了?”
“谁?你是说秦芳菲夫家的老头子?”湛煊还真不知道。
洛十二点点头:“就是那个,在衙门里当差的。说是突然bào毙,在衙门里一蹬腿就没了。”
“这么玄乎?”
湛煊来了兴致,陆家的不幸让他感到开心:“我记得陆家小子早没了娘,如今连老子都没了,该!”
“你呀你呀……”洛十二叹了口气,用筷子一戳湛煊的脑门:“这多好的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你不懂得把握,真是傻!”
“呃?什么机会?”
和洛十二在一起的时候,湛煊总是听他的话,因为他打小就觉得洛十二点子多,和他在一起有趣极了,即使别人说洛十二如何不堪,他也不听的。
“亏你还整天想着那小娘呢。有没有听过她的传闻?‘扫把星’、‘丧门星’,克死了祖父克父母,克完了自家克本家,如今还没过门,夫家的公婆就被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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