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潘云豹不解,“他们人都挺好的呀,追风手脚麻利,马术也好,平常跟我出去,落后不了多少的。追云读书最好了,字跟我也像,脑子也活,经常帮我出主意的。追雷消息最灵通,哪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知道。追电功夫最好了,不管是陪我出门打架还是喝酒,从来就不输人的。”
张蜻蜓看着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单纯又透明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生不起气来,难得好脾气地跟他讲解,“你说他们好,可是他们除了陪你吃喝玩乐,还能陪你做什么?还有你那四季丫鬟,除了每天哄着你玩,有没有劝过你上进?有没有督促过你做功课?”
呃……潘云豹低了头嘟囔着,“他们又不是我师父,管这么多gān嘛?”
张蜻蜓给气乐了,“那你认为,你大哥天天bī你读书习武,就是害你么?”
潘云豹果断摇了摇头,“大哥也是为我好,只是……”
“这不就结了,只有真正为了你好的人,才会不嫌你烦地成天在你耳边唠叨,要你上进,因为他是真正把你放在心上的,要不你以为他吃饱了没事gān,愿意来当你老妈子么?有这闲工夫,他自己不如上哪儿玩去,何必管你?”
张大姑娘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你啊,好生想想吧。”
她自去忙了,潘云豹想了想,很快就喜笑颜开地扑了上来,“我知道了,你也是为了我好,才愿意当我老妈子的对吧?你要谁来当我伴读就是谁吧,我都听你的。”
张蜻蜓睃着他,感觉有些无力,这豹子有时看起来也不是太笨,怎么这会子又恨得人直咬牙呢?谁愿意当你老妈子呀?幸好这家伙不知想到什么,又欢天喜地地蹦走了,否则张大姑娘真的按捺不住发痒的拳头了。
绿枝清点着东西,一面分箱装好,一面私下里问:“姑娘,您真的打算让林寿来给姑爷当伴读么?其实,他又能比姑爷先前那些人好到哪里去?等混熟了,都是一样的。”
张蜻蜓也知道啊,请教陆真,“陆嬷嬷,您说该怎么办?”
陆真笑了,“若是做主子的很笨,就要找个聪明点的奴才。可若是做主子的太聪明,就不妨用几个笨一点的奴才。”
张蜻蜓已经开始习惯她这种曲里拐弯的说话方式了,以此类推,“那就是一个太贪玩的主子,就应该找一个绝对不爱玩的奴才,或者说,是不会玩的奴才来才合适,对么?”
“聪明!”陆真眼光中满是赞许,她随手拿起一件刚送回来嫁妆,“比如这件事上,姑娘这招虚张声势用得就很不错,只不过呢,还差了一点火候。而在这个用人之事上,若是姑娘用得好的话,就有一石三鸟的效果了。‘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姑娘,您不是想学潘老爷的治军之道么?不如一并好生读读兵书,也是大有裨益的。”
张蜻蜓读不了她一听见那些之乎者也,头都大了,让她再去读书?杀了她吧,不过陆真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张蜻蜓细细琢磨了一时,悟出来了。
周奶娘听不懂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感觉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不由得抱怨起来,“说得这么玄乎,谁知道她自己搞不搞得清楚的?姑娘,你倒是跟我讲讲,那个破案子的事qíng。四个凶手,那县太爷到底是怎么把人找出来的?”
张蜻蜓笑看绿枝,“你先说来听听。”
绿枝瞧她今晚行事,已然想通此节了,“应该是那县太爷故意跟四个凶手说已经找到了真凶,然后一个个地分别告诉他们,你不是凶手,别人才是,等那凶手放了心,自然会有些异于常人的举动,这就把人找出来了。”
张蜻蜓鼓掌,“正是如此。故事上说,那县太爷把四人关进一间黑屋子里,说是请了鬼神,晚上会来他们背上写字,如果是凶手,等到天明背上就会显形。如果不是,就是清白的。那个真凶心里着慌,晚上拼命伸手摸自己的背。可他哪里知道,县太爷早在四人的手上都涂了炭灰,这一摸,不就自己露了馅了!”
周奶娘听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县太爷也当真鬼得很,我们姑娘也聪明,读了个故事都能懂这么多的道理,真是不简单。”
张蜻蜓呵呵一笑,心中却有些犯愁。周奶娘除了照顾自己,做点针线活,什么也不会gān。等到日后若是真的做起正经事来,把她留在家中也是坐镇不住的。要是派给她那些普通丫鬟仆妇们的活,她肯定心里有想法,搞不好背地里还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可若是白养着她,必然要减些她的月钱,才让人觉得公平,可那样她肯定又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了。张蜻蜓是不在乎自己多花点钱养着她,可要能够服众,却得从大局着想。到时怎么安置她,可真是件让人糟心的事qíng。
回了房,梳洗歇下,可一揭开chuáng帐,张大姑娘发现了一个超大号chūn卷。
“出来。”
有只豹子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露出光溜溜的肩膀头,笑得满面桃花,“媳妇儿,你来了?”
勾勾手指头,张蜻蜓懒得跟他废话,“这是我的chuáng,你睡外头去。”
“为什么?”豹子抑郁了,“我今天没喝酒,还特意洗了个澡,你闻,身上还是香的。”
就因为你没喝酒又洗了澡才更不能让你在这儿待着,可这个借口明显是说不通的,为了长治久安,张蜻蜓想了个比较高难度的借口,“你一日未中举,就一日不要想与我同房。”
以这头豹子的水平,估计在他的有生之年都很够呛吧?张大姑娘不无恶劣地想着。不过到时等自己赚够了银子,拍拍屁股要走人的时候,分他一点钱当补偿好了,她还是很宅心仁厚的。
可是chūn卷不同意,抱着被子不肯起来,“你是我媳妇……”
张大姑娘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你能养活我么?”
chūn卷顿时就蔫了,“可我会努力的……”
“那就等你努力到了再说吧。”拍拍豹子头,表示安慰,“明年就有科举了,你努把力,拼一拼,也不过是三百天的工夫,很快就过去了。等你中了举,就有官职有俸禄了,到时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张大姑娘拼命跟他画大饼,当然这个饼里,没有她自己。
豹子还不太傻,“可我已经娶到你了,我们家不让讨小的,就你一个。”
张大姑娘没有细察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只是继续忽悠,“你放心,我又不跑不掉,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反正腿长在我身上,到时他们要跑,可不关我的事。
“可是……我要是没中呢?”豹子红果果的小眼神看着她,很像吃不到骨头的小狗。
这个简单呀,张大姑娘很是豪气,“那就下回再来吧。”
某只豹子哆嗦着伸出三根手指头,“可是科举……三年一次。”
突然异常痛恨起万恨的科举制度来,为什么要三年一次呢?怎么就不能三个月一次?或者三天一次?
那可太好了,张大姑娘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可那双微眯起来的桃花眼却写满了幸灾乐祸,“那你就再努力一次吧,反正三年之后,你才二十三,也不算太老。”
chūn卷般裹着被子包着身子坐了起来,很像是露了馅的包子,痴痴地瞧着媳妇,忽地冒出一句,“你的眼睛真好看。”
趁着张大姑娘怔忡之际,就见那只露了馅的包子飞快地从包子皮里钻出来,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可是,一口是绝对亲不到两只眼睛的,所以亲完了右眼,还要左边再来一下,但是左眼收到危险信号,已经迅速远离了他。
在张大姑娘炽热的视线里,包子馅觉得有点冷,迅速又缩回包子皮里,可怜巴巴地问她,“那我可不可以不去睡书房?我一个人,好无聊的,我就睡在你旁边行么?”
行——才怪!当夜值守的绿枝就见二少奶奶提着二少爷的耳朵,连人带被赶了出来。并且严正声明,是二少爷要发愤用功,所以决定以后都睡在卧室套间的碧纱橱里。为了避免他一个人孤单害怕寂寞冷,特派周奶娘在他的橱外上夜。
如有不服,维持原判。钦此!
第105章孰qiáng孰弱
一大早,徐贵家那个形似木头的半调子小酸秀才,徐吉荣就得到二少奶奶身边丫头兰心的一道指令。
“二少奶奶吩咐了,从今儿起让你去跟姑爷做个侍读小厮,赶紧收拾收拾,换件gān净衣裳,就随我来吧。”
徐贵真是喜从天降,当下激动得老脸都泛起了红光,“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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