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不觉有些苦恼起来。她虽然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但也知道打糙惊蛇之后,这个难度就越来越大了。自己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管gān啥旁边都有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实在是太不自由了!
说起来是吃得好穿得好,却跟关在笼子里的猪一般。养肥了,那都是要杀的!
张蜻蜓心中叹息,突然问起,“绿枝,你知不知道夫人她为啥一定要把我嫁给那个人?是我哪里得罪了她么?还是人家慕名来求的亲?”
这个问题真把绿枝也给考住了,想了半天才道:“为什么会定下这门亲事,奴婢确实不知道。不过要论起潘家,其实也不算很差。尤其是潘老爷,他从一个七品的小官一路升到一品,全是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打回来的,在京城中还是很让人敬重的。”
哦?张蜻蜓听得来了兴致,“那他怎么会养出那样一个败家子来?”
绿枝凝神细思,“许是太忙了,没工夫管吧?”
张蜻蜓想想又问:“那潘家到底是什么qíng形?比如他有几个兄弟姐妹这些,你都知道么?”
绿枝认真地回想了下,“恍惚听说潘二公子只有一个大哥,现也在军中,姐妹就没有了。咱们家跟他们不熟,从前实在也没什么来往。哦,对了!倒是这潘府的夫人不是元配,是后来续娶的。潘二公子和大公子却是嫡出,算是正房!”
“同样是夫人,也不一样?”张蜻蜓对于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是有些搞不拎清。
这点绿枝非常肯定,“那是当然!潘老爷日后的爵位府邸,只有大公子才有权力继承。若是大公子继承不了的,便轮到二公子了。就像在咱们家,老爷若是日后不当官了,可以保举大少爷当官,纵然再不成器,但一官半职也是跑不脱的。只若是大少爷自己考了科举,得了功名,便可以把这职让给二少爷去袭。再然后,才能轮到三少爷。”
张蜻蜓有些泄气,原来自己还轮到个二手货,只能捡人啃剩的骨头。那这小子怎么就不能争点气?搞不好,他会不会和章泰安是一个货色?
一想着放大版又黑又胖的章泰安,张蜻蜓禁不住掉了一地jī皮疙瘩。
天!要那样的人做她相公,她不天天把他打得像猪头才怪!
说着话,送药的婆子来了,还顺手带了几只药罐子进来,嘻嘻笑着,“我想姑娘这儿病着的人多,就特意多拿了几只进来。”
张蜻蜓却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拿这么多过来gān嘛?这不把晦气都带进来了么?再说,你有这么多药罐子,我也没这么多茶炉子煎啊?
绿枝见姑娘面色不善,忙去接了东西,拿了十几个铜板送上,“谢妈妈费心了!蕙心,快让妈妈到屋里坐坐,倒茶端果子来!”
那婆子嫌钱太少,不肯领她这份qíng。只把眉头一皱,嘴拉得老长。可当着张蜻蜓的面,到底不敢说什么,“不用了,我还要给三少爷送药呢,谢谢姑娘费心了。”
只背过身去便嘀咕着,“越发小气得连个小孩也不如!”
张蜻蜓微微挑眉,冷冷地也回了一句,“别以为办了点事就有多大功劳了,难道府里没给你们发月钱么?还成天想着要这要那,也不怕噎死!”
那婆子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嚼舌头根子,拎着药飞快地走了。
绿枝叹了口气,“姑娘,何必呢?”
“我就见不得这样儿的!”张蜻蜓犹自忿忿瞪了那婆子背影一眼,“凭什么该她当差的还要拿钱给她?竟成了例了!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往里垫补?这个月的月钱怕是已经快没了吧?”
绿枝一哽,府中历来都是如此,又不是一家两家,就是再不高兴又能有什么法子?姑娘一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她五百钱,周奶娘一吊钱,通通全用在这些地方都不够使,连周姨娘从前积下的一点私蓄都动用了不少,可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劝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张蜻蜓一拍桌子,“我若当家,必灭此风!”
有钱的主子就人人争着奉承,没钱的主子就受气,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同一间屋子里的主人也要分出三六九等来,实在是欺人太甚!说起来这些做奴才的可怜,可有些想想,却又着实让人恨得牙痒痒。
绿枝却有些想笑不敢笑,想当家,那也得等您嫁了人再说!
幸喜那大夫开的药确实有效,到了晚间,周奶娘的烧就退了下来,众人皆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等她神智清醒过来,喝了碗粥之后,还有jīng神问问这些天的qíng形。
待听说林夫人派回四位教习嬷嬷要教张蜻蜓些规矩时,周奶娘踌躇着说了句话,“姑娘,这也不全是难为您,有些东西您真该好好学学的。”
这些时,她也觉得张蜻蜓有些不像样子了。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要不是自个儿从小奶大的姑娘,她都有些怀疑是否出了个西贝货。
“难道是我真的见不得人?”张蜻蜓向绿枝求证。
绿枝不敢回话,周奶娘是真心为了张蜻蜓好,照直说道:“要说让您绣那猛虎图确实有些太过分了,但姑娘也该学些规矩,不管怎么说,出嫁之后要侍奉公婆,和家里是会有些不同。再一个,那算账做饭也该学学的。就算不分家,但成了亲,总会分出院子来,有些事qíng还是自己多少懂一些比较好。”
这话说得张蜻蜓爱听,她从前在扎兰堡杀猪,算账什么的全靠心算,因不识字,当然不会记数,有时复杂一点,就有些够呛了,如果能有机会学学这个,还是很不错的。
“行了,我记着了,明儿看她们怎么做吧,若是客客气气地教我,我就学学,若是耍心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奶娘摇头叹息,却是无法,儿大不由娘,何况是奶娘?
只是,周奶娘趁着她心qíng不错,提点了张蜻蜓一句,“好姑娘,奶娘是最疼你的,现说句话,你可别恼。和潘家的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确实是改不了了。不过潘二少爷只是外头传说的名声不大好,至于那人到底怎么样,咱们都没见过。也许……他也没那么坏呢?”
这话很是实在,张蜻蜓听得心中一动,从前乡人皆传她这杀猪女剽悍无敌,但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就不懂温柔啊?只是迫于生计,无法做那忸忸怩怩的小女儿状而已。
“可若是那姓潘的真的很糟呢?就像章泰安一样?”张蜻蜓忍不住说出心中最大的担心。
周奶娘拉着她的手抚在自己满是风霜的脸上,异常坚定,“不会的!我这么好的小姐,一定不会遇到那样的坏人!你娘还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一定会保佑着你的。若是姑爷……姑爷他实在有些不好,咱们慢慢劝,总能帮他改好的。”
“那若是像你相公那样,改不了呢?”张蜻蜓还想着这话坚决不能说出口的,却不知为何声音却自己漏了出来。
却见周奶娘瞬间就泪流满面了,“不会的!我这么好的姑娘绝不会遇着那样láng心狗肺的东西!若是……若是实在时运不济,奶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姑娘离了他!”
张蜻蜓反倒没有话说了,只觉眼睛酸酸的,心里胀胀的。同样抚上周奶娘的脸,那一刻,竟有一种久违了的被人疼爱着幸福。
第17章第一回合,胜!
卯时,天还没亮的时候,负责来教规矩的马脸嬷嬷就到了。
她今儿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丫头,预备着张蜻蜓要是不听话,就对她用qiáng。
当然,凭她自己是断不敢生出这样雄心的,这也是昨晚请示过林夫人,借了点虎威,就忙不迭地把狐狸威风抖起来了。
冯嬷嬷打算一来荷风院就先杀个下马威,挫挫张蜻蜓的锐气,不料却见三姑娘已经梳洗整齐,秉烛而待了。
张大姑娘从前便是个劳碌命,起chuáng时习惯见到星星月亮,虽然在章府高chuáng软枕,但那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未改变,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冯嬷嬷一走进屋,就见三姑娘明显的jīng神一振,那双桃花眼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让冯嬷嬷竟有些怀疑起来,自己难道看起来不够严厉,不够严肃么?怎么她那神qíng竟像见了老鼠的猫?
jīng神抖擞的猫还抢先发了话,“冯嬷嬷,你可来了!昨儿我办完了事回来,谁料你们竟走得一个都不剩了,害我白惦记了一晚上。快,你先来跟我说说,这潘府究竟是怎样的qíng形?”
呃?冯嬷嬷一哽,怎么整个套路都不按计划的走?
“姑娘,您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跟我学规矩吧,先从站开始!”冯嬷嬷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张蜻蜓头顶苹果,结结实实站上两个时辰!难道还整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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