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豹的脑子,却给媳妇的话一点一点地骂醒了。她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她是真的想走,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少泉!”张蜻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董少泉的方向走去,“少泉,咱们都是没人要的人,要不,你以后就跟了我吧,好不好?咱俩在一起,好歹做个伴。我不想一个人那么可怜,生病了也没人管,有事了也没人问一声。咱们两个在一起,你就是看不上我,不愿意娶我,我们也可以结拜做姐弟呀,以后……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了,姐为你出气,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也要为姐姐出头!”
“好好好!”董少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想伸手接住她,却是身形不稳,二人手拉手一同跌坐在地。他想放声大笑表示他很高兴,但那笑声里却分明已然带着呜咽,“难得这世上还有人不嫌弃我,二嫂,那你以后……以后就是我姐了,是我亲姐,咱俩活着在一起,等我们死了,死了也要葬在一处。这样,这样咱们姐弟在yīn曹地府里也可以做个伴,免得成了孤魂野鬼,受人欺负……”
张蜻蜓用力点着头,“谁敢欺负我弟弟,管他是人是鬼,我张蜻蜓跟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
“姐——”董少泉再也忍不住,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董家的人就连仅存的一点名分也不给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生生地将他逐出宗族?
“弟——”张蜻蜓一样伤心。
小豹子不是她的,章府不是她的,就连张家那几口子,现在也不是她的。天地之大,世人之多,她却是孤零零一个人,一个人。
他们二人就这么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得那个撕心裂肺,忘乎所以。似是要哭尽心中种种难言的委屈、忿恨与伤心,哭得蒋孝才和郎世明只能站在原地,红着眼圈不忍地看着他们。
胡浩然走了过去,把董少泉从背后托了起来。
“你要gān什么?放手,你放手!”董少泉哭得酒劲儿全上来了,脑子稀里糊涂,拼命挣扎。
张蜻蜓更晕,在下头撕扯着他的衣襟,“你滚开,不许你碰我弟弟,滚开!”
胡浩然黑着脸怒吼一声,“云豹,看好你媳妇!”
潘云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上前拖走张蜻蜓。
“你放开我。”张蜻蜓拼命挣扎着要去救她弟弟。
“姐!”弟弟也拼命挣扎着要去救他姐姐。
两人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看得旁边二位看官是不知说什么好。
郎世明吸溜一下鼻子,“你们……你们别这么凶嘛!”
“他们喝多了,脑子迷糊,下手轻点!”蒋孝才偷偷擦擦眼角,帮着解释。
“我才没有喝多!”姐弟二人异口同声的大喊大叫。
“你快放开我。”张蜻蜓左右挣脱不得,一着急,低头咬上了豹爪。
潘云豹吃痛,差点放手。
“不许松手!”胡浩然同样遭袭,董少泉没咬他,却是两只指甲深深地掐进了他的ròu里。
潘云豹越痛,但脑子却越清醒,确实不能松手,难道松了手,让他们继续哭得死去活来?那也太伤身子了。
于是死死把媳妇抱住,任那殷红的血流了一手。
嘴里尝到奇怪的咸腥味,张蜻蜓浑浑噩噩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疑惑地抬起头,不明白自己gān了什么好事。
而对面,胡浩然咬牙切齿发话了,“我胡浩然,今儿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对天发誓,会让董少泉活着,入胡家族谱;死了,入胡家祖坟,如有违背,有如此物!”
他单手箍着董少泉的腰,一手从桌上cao起一个大碗,咣当一声,用力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声巨响,好歹让董少泉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慢慢的,慢慢地转过脸去,傻傻地看着胡浩然,不明所以。
胡浩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告诉他,“你爹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我们是当着他老人家的面,行过礼立过契的,按着嫁夫随夫的道理,你本来就不姓董了,你应该姓胡,董家不要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早就是胡家人了,关他们什么事?”
是这样么?董少泉脑子虽然糊涂,但还没有完全变成白痴,所以哭得红肿的眼睛里还是分明闪烁着怀疑。
胡浩然从脖子上把一块玉佩摘了下来,“还认得这是什么么?”
董少泉凑到眼前看了看,老实地点头,大着舌头回话,“这是……是你们胡家的……传家之宝,只给那个……长子嫡孙的。”
胡浩然不由分说,挂在了他的脖子,“给你了。”
董少泉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你儿子。”
胡浩然拍拍他的背,“这是给你作为我们胡家人的凭证。”
是么?董少泉更加糊涂了,摸摸脖子上仍带着体温的玉,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样的说法到底能不能成立。
胡浩然不管他了,只看着张蜻蜓,“你既然要跟他结拜,那咱们就挑个好日子,给你们摆香案正正式式地来。日后我若是欺负他了,或是云豹欺负你了,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帮忙说理。”
“这样好!”旁边的蒋孝才带头附议,“这样一来,你们就都有亲戚了,再不要说自己孤苦伶仃的了。”
郎世明很是热心的毛遂自荐,“要不,咱们也一起结拜吧,要是以后二哥你敢欺负二嫂,老大你敢欺负少泉,咱们可都不依!”
“不要你!”张蜻蜓大摇其头,给他泼了瓢冷水。
“为什么?”小láng很忧郁。
张蜻蜓指着蒋胡等人,“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是——jian细!”
蒋孝才差点没绷住,噗哧笑了出来,把脸憋得跟茄子似的小láng拉下,“既然说定了,那这事就jiāo给我来办了,咱们明儿就挑个好日子,包管办得你们称心如意。只是现在天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蜻蜓瞧着满桌的酒菜,“可是……可是咱们还没喝完呢!”
蒋孝才呵呵一笑,“二嫂,难道你们明儿不做生意了?”
“不行!”董少泉都已经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却在那头嚷了起来,“得做生意,得赚钱,没钱怎么过日子?家里都没多少钱了,还得给容容买些好药材,再添几身新衣服新首饰过年。浩然的衣服也不能短,他要出门应酬的,不能给人笑话!”
张蜻蜓在这头点头如啄米,“就是,不赚钱,那么一大家子,怎么养活?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花销可少不了,那头死豹子就知道花钱,啥也不会,指望不上,咱得回去,回去睡觉,养足jīng神,明儿还要早起!”
她突然又想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桌上这些吃的,好多都没动过,全打包,带走,这都是钱哪,你们贵人嫌弃剩下的,我不嫌弃,一群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的,带到铺子里,明儿中午又能省一些了。”
“姐姐说得很是,他们哪懂这些啊?嘁,一群败家子,成天就知道花钱,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董少泉也是牢骚满腹,比张蜻蜓还抠,“还有那酒,查查账,付了钱没喝完的,统统带走!”
四个不知柴米贵的败家子给骂得颜面无光,不过心中却不是没有触动的。
董少泉趴在胡浩然的背上,犹自絮絮叨叨啰嗦个不停,“还得和王屠夫他们写契约,还有今儿刚收的铺子,也得重新收拾,那些东西该卖的卖,还有好多事呢,姐,你明儿也早些来啊!”
“嗯。”张蜻蜓脚下虚浮,整个人都快挂人身上了,忽觉身子一轻,却是给潘云豹打横抱了起来。
这样可舒服多了,无遮无拦地打个大大的哈欠,她也觉两眼酸涩得不行,索xing闭上了,心里还惦记着一事,“对了,回去我还得找公公,管他要个能管账的人来,嗳,回去记得提醒我。”
“知道了。”小豹子是真的记下了。
张蜻蜓得了保证,心里一安,脑袋一歪,呼噜噜,睡着了。那头董少泉也没好到哪儿去,趴胡浩然背上,自言自语又嘀咕了几句,枕着他的肩窝,也睡过去了。
蒋孝才jiāo待郎世明,“你结账,我先送他们下去。记得打包,明儿给二嫂铺子里送去,千万不要忘了。”
郎世明点头应下,掏钱的时候才回过味儿,怎么每回都留他结账?这不是董少泉闹着要请客么?既不跟他结拜,还得替人出钱,他亏不亏呀。
潘云豹抱着媳妇儿回了家,jiāo给周奶娘,吩咐她细心看护,自己洗漱了一番,换了件gān净衣裳,去见潘茂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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