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才故意走到他们夫妇后头说闲话,“瞧二哥,跟二嫂多好?真是羡煞我等旁人啊!”
“谁说不是呢,二嫂真正喜欢什么,只有二哥最了解了。像什么吟诗作画的寻常玩意儿,哪里入得了二嫂的法眼?”郎世明在一旁附和,若有所指的目光时不时地从邝玉书背后凉飕飕地划过,刺得他极不舒服。
“所以说,世上诸般事自有缘法,qiáng求也qiáng求不来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再怎么qiáng求,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蒋孝才说完了,才把郎世明一拉,“走,咱们也放焰火去。”
邝玉书落在那儿,在焰火一明一暗的灯火中,脸色甚是难看。
曲终人散,各回各家。
张蜻蜓还是上了那乘花里胡哨的轿子,而潘云豹就骑着马跟在她的身边,张蜻蜓琢磨着这是否要直接把她抬回潘府去了,可是没想到,还是去了她搬出来的地方。
冬天朦胧的月光下,一切都好像笼罩着一层白纱,如置身云雾之中,有种不真实的美。
落了轿,下了马,潘云豹耷拉着脑袋,蹩着脚尖走到媳妇面前,期期艾艾跟她说:“对……对不起。”
说这三个字,似是用光了他所有的勇气,半晌都没有吭声。丫鬟小厮都识趣的远远退开,让他们小夫妻说话。
终于道歉了,张蜻蜓心里乐开了花,只有紧紧咬着唇,才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可不能这么容易就给他好颜色,唔……得趁机提点什么要求呢?张大姑娘琢磨着要如何趁火打劫一番。
小豹子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表qíng,却是自发自动地给出一个保证,“我……我会把家里的事qíng处理好,呐个……再接你回家的。到时,你再要打我骂我,都……可以,只别再生气了,可……可以么?”
嗯,这还差不多。张蜻蜓很是满意,不管这主意是不是小豹子自己想出来的,但他能够做出这样的保证,已经是张蜻蜓最想要的了。
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勉qiáng应承,快速瞟了他一眼,看着他满脸的忐忑与不安,张蜻蜓拼命压制住就快要绷不住的脸,转身进屋了。
终于得到媳妇认可的小豹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下大半心肠回去睡觉了。
而张大姑娘在进了屋之后,再也忍不住地开始狂笑。吓得周奶娘还以为她抽了风,把张蜻蜓气个半死。关了门,埋被子里去笑了。
彩霞在外直摇头,真可怜的姑爷,怎么就摊上姑娘呢?
张大姑娘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心qíng大好。
那头小豹子虽然笨了点,但在那帮狐朋狗友的帮忙下,相信他很快就能发现那个娇蕊的破绽,所以她不打算管这摊破事了,只要专心等着他来接自己就行了。
只是那个娇蕊的将来却必须给个安排,否则像这样奴不似奴,妾不似妾的吊着,迟早还是要出问题的。还有她的卖身契,还扣在小谢夫人的手上,这个恶名既然给小豹子背了,那张纸她就非拿到不可。
从前的张蜻蜓并没有想要跟潘云豹真的做夫妻,所以有些事,她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想cao太多的心。可是经过这回的事,她彻底想通了。gān嘛这么纠结于自己的身份?陆真说得对,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改变,但是你能做什么,却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想想那个章清亭,不一样顶着她的名头在北安国生活么?搞不好也早就成亲生子了,难道就因为对于身份的纠结,她就放弃现有的一切生活么?
张大姑娘承认,自己是有些贪恋现在的家庭与富贵荣华,但现有的一切不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虽然没有见过,但她可以想到,从前的章清亭就因为活得太像个千金小姐了,所以在家里处处受束缚,并不太受待见。可是现在的自己,无所顾忌,反而跟章致知,跟顾绣棠,跟章清莹小姐弟俩,甚至现在隐隐地跟章泰安都开始搞好关系。
潘云豹就算是因为自己这张脸才喜欢上她的,可是他见到的,已经是她这个粗俗的杀猪女,而不是那个jīng致的大小姐了。可他还能喜欢上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
所以打开心结,决定要跟小豹子过下去的张蜻蜓,自然就会为了小豹子的名声前途等等一切开始cao心。而首当其冲要解决的,就是这个娇蕊的问题。
一早用了饭,张大姑娘就皱着眉头,专心致志地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了。
周奶娘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昨晚上不还乐得在被窝里傻笑么?怎么今早又犯起愁来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要把这件事告诉姑娘的好,所以悄悄地上前,附耳告诉她,“姑娘,我昨儿去抓了一服药……”
“章清亭,章清亭。”
是谁?谁在外头大呼小叫着她的名字?张蜻蜓压根儿就没留意听周奶娘那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声音的话,霍地站了起来,脸色颇不好看,“谁呀?”
砰门被一脚踢开。
祝心辰手持一根新马鞭,换了一身崭新的huáng色骑马装,耀武扬威地进来了。这丫头,跟她泼辣刁钻的xing子相似,穿衣首饰都喜欢用纯色来搭配。今儿这一身的金光闪闪,首饰便全用金刚石的,也亏得她有个好姑姑,得了什么好赏赐总是给她留着,故此能够打扮得花团锦簇,明艳之极。
瞅着张蜻蜓,祝心辰笑得开怀之极,“哎哟喂,原来你当真躲在这儿啊?真是凄惨啊,这么快就做了下堂妇,成亲不到三个月就被丈夫休了,整个京城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喂,你说话客气点!”张蜻蜓两手叉腰,浑身火气蹭蹭地往上冒,“谁说我被休了?”
“你没被休,你住在这儿做什么?”
“我高兴,这是我家,我爱住就住,关你什么事?”
祝心辰皱眉,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张蜻蜓真不知道,这里是嫂子安排她来住的,她哪里知道是什么地方?可是张大姑娘却不肯给人小瞧了去,“你管啊?总不是你们家的地方,我爱住就住。”
祝心辰见她这神色,就知她不知道了。耸了耸肩,“真是可怜,连自己住的是什么地方也搞不清楚。本姑娘好心,现在就告诉你。这个地方呢,是谢家原本陪嫁给谢伯母,也就是云豹哥哥他亲娘的。”
“那不还是我们家的?”
“是啊,确实是你们家的。不过却是用来给谢伯母心qíng不好的时候,出来小住的。”祝心辰眼里闪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谢家爷爷心疼女儿,怕谢伯母出嫁之后,总有和婆家闹别扭的时候,所以就给她置了这么一个宅子,让她在心qíng不好的时候,可以过来散散心。而谢伯母没有女儿,在过世的时候,就把这宅子指明传给她的媳妇了。让她们在生气的时候,有个地方待着。并且言明,要是日后有媳妇被休了,又无处可去,不管她犯下什么错,都把这宅子给她,算是留个容身之所。”
她转而看着张蜻蜓,非要把话讲透不可,“所以呢,只要是住过来的谢家媳妇,就证明是跟婆家吵架了,说不定,还闹着要被休弃呢!”
张蜻蜓听着眼角直抽抽,怪不得大嫂含糊其词,不肯说明给她安排的是什么地方,原本这宅子还有这么个来历,真是——晦气。
不过心里明白了,张大姑娘嘴上却不肯饶人,“就算是我心qíng不好,出来小住几日又怎样?哪里用得着你来啰里啰嗦?我知道了,你定是想趁着我不在家,去勾引我相公,当二房是不是?哼,我奉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一日,你绝对进不了潘家大门。”
“嗳,我对你相公可没兴趣,娶了妻的男人就跟残花败柳似的,不值钱了。”祝心辰满不在乎地甩着鞭梢,撇清自己,只是旁人听着她形容的那个词儿,怎么听怎么想乐。
“那你还跑来gān什么?”张蜻蜓大为光火,怎么能这么骂她的小豹子?自己相公只能自己欺负,旁人可欺负不得,张大姑娘可是很护短的。
祝心辰嘿嘿一笑,“我对你有兴趣啊,听说你给个娼jìbī得离家出走了,我来瞧热闹啊,我说你,也真够没用的,怎么能让别的女人这么轻易就爬上你相公的chuáng?听说还怀了孩子,怎么样,气得吐了几口血?”
张蜻蜓没给娇蕊气得吐血,快给她气得吐血了,“谁说我是被那女人bī出家门的?是我自己想出来住住,关你屁事呀!”
她一着急,又开始爆粗口了。可是祝心辰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得越发欠扁了,“你这话说得谁信呀?你要不是被那女人bī的,为何她现在在你家中,而你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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