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庞氏摩挲着儿子头顶,看着小孩儿这么点大就如此懂事的模样,心中不觉一阵酸楚。太子的身体状况,她作为枕边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是太子撑不下去,那么这个孩子又将经历多少的风刀霜剑?
所以这一刻她是感激吴德的,起码他给了一个契机,在他们的手中可以凝聚更多的一份力量。
可是太子李忠却无法如太子妃这般高兴,因为他更加明白,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给予人能力,也可能伤到自己。一切就看运用之人的水平,此刻,他能做的,只是祈祷庞彦清,不要让他失望。
而收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吴德了,他处心积虑地在这个时候来推波助澜,当然没安什么好心眼。
潘家势大,这回潘茂广又打了大胜仗,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虽然他吴德不是朝臣,但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朝中还是很有一定的影响力。甚至这种微妙的影响力,在人的心里,比一般的来得还要重要得多。
可是朝政之事,历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皇上决定征召大帅潘茂广回来,命庞彦清领兵边关的旨意传来之后,在新兵营里的潘云豹便迅速感受到了与之前又不相同的目光。
第191章兄弟之间
虽说军人耿直,但军人再耿直也是朝臣,既是朝臣,就不可能不去关注朝政的动向,既然是朝臣,就不可能没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嘴脸。
所以今天,又在轮到潘云豹去打饭的时候,就有些人故意当着他的面说些风言风语,“听说没,以后咱们军里可又多了一位庞大帅了。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又年轻又有本事,怕是能带领咱们gān出更大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呢!”
“就是就是听说庞大帅为人谦和,最是礼贤下士的。”
“那当然呀,人家是什么出身?要是不好,他妹子能选去当太子妃?那就是未来的国母,家教肯定是极好的,可从来没出过什么纨绔膏粱之辈。”
……
潘云豹听不下去了,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不分明是在指责他爹没把他教好?
“你们这是gān嘛呢?打了饭不赶紧回去吃,还有工夫在这儿闲磕牙?”蓦地,沈大海过来吼了一嗓子,闲话当中有几个人是他营中的小兵,他倒也管得着。
敢过来说这话的,都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几人面服心不服地撇撇嘴,暂且走开了。
沈大海也不知怎么安慰潘云豹,只能跟他说一句,“这些人就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潘云豹明白,在军营里磨炼了这些时,他的脾气收敛了许多,并不再像从前似的,一言不和就跟人动拳头。勉qiáng笑笑谢过,嘴上说自己没事,继续gān活了。
只是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有些憋屈,怄得连午饭也吃不下,午休时候独自一人跑到营房后头去劈柴。
劈柴似乎成了他们伙头营一种发泄多余jīng力的最好运动了,只要有人打架闹事,拌嘴斗气的,风九如一律发配人来劈柴。有时,有些新兵自己心里郁闷,也过来这边劈几根柴出气。
潘云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现实。他爹不还在前线么?还是立了功的大功臣,又不是打了败仗受了罚,不就是因为皇上一纸调令,怎么弄得好像要变天似的,等不及地就跳出来想要看他们潘家的落魄样了。
缺德,真他祖母的缺德带冒烟,小豹子用力地劈着柴,像是在劈着那些可恶的嘴脸。热热的汗从每个毛孔里渗出来,似乎也渐渐把他的怨气带出来了一些,可是不够,还远远不够。若是笑话他,他无话可说,可为什么要笑话他爹?
小豹子虽然打小就怕他爹,但从心眼里,还是对自己父亲有着无比的崇敬与尊重。他就是再不好,家里不还有个能gān的大哥么?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都长到哪儿去了,怎么不看看好的,光盯着我?
再说,我有那么差劲么?我不是一直在改么?小豹子的心里憋着太多的委屈,岂是几根木头就能消融的?他还要劈,还要劈。
“够了!”一只手从后头冷不丁地伸出,握住他高高举起,又要落下的胳膊,胡浩然在他身边坐下,“下午还要cao练,你不省着点力气,全用到这上头,是下午想挨骂么?”
这连发个脾气都发不痛快,潘云豹悻悻地想着,却是放下了斧头,胡浩然帮他把劈好的柴归拢,收到柴禾垛里,往旁边已经成荫的杨柳下一努嘴,“走,过去说话。”
潘云豹跟着过去了,无jīng打采地歪在一棵老树上,随手拔了一棵狗尾巴糙起来,一下一下地揪着。
胡浩然瞅着他这略带孩子气的举动,很是想笑,“怎么?听人家几句风凉话就受不住了?”
“才不是呢!”小豹子口是心非地否认着,下手却更加狠了,可怜的狗尾巴糙被他很快拔得只剩下光杆,幽怨地竖在那儿。
“别不承认了!”胡浩然鄙视了他一眼,“潘叔给召回来,当然有些人会见风转舵,这也是人之常qíng。”
“还人之常qíng,分明就是人走茶凉,没义气!”小豹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
胡浩然轻声嗤笑,却是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刚到这个军营是什么感觉?”
潘云豹一愣,你还能有什么感觉?就是有我也猜不着啊,没心没肺地抢白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肚子里蛔虫。”
胡浩然两手抱头,枕在树上,仰望着绿荫上方的明媚天空,语气和缓而低沉,“我刚来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我爹也做了几年的大帅,我想会不会有人因为他而记得我,说不定还对我另眼相待的什么的?”
小豹子一哽,明白他的意思了。
“很可惜啊,我来军营里这么久了,一直没人提起过,从前在南康国,还有一位威风凛凛的武烈侯。一次也没有,就是说起我爹,也不过感慨一两句他老人家为国捐躯,死得壮烈,如此而已。”胡浩然的语音里没有怨,没有恨,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失落。
潘云豹听得心中不忍,“浩然……”
“你不用劝我,我已经想明白了。”胡浩然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本来我也跟你似的,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在你上回打擂台得了个第一之后,每回听到那些人在人前人后使劲地夸你们家,是如何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我就更不舒服了。嘿嘿,说实话,那时候,我真挺妒忌你这小子的。”
胡浩然说的是真心话,“云豹,你算是挺有福气的了,虽说打小没了娘,可你还有爹,还有个那么好的大哥一直护着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算是享了他们的福了。当然,我也享过我爹的福,甚至现在还在受他的余荫庇护。只是老二,你想过没有,我们难道能靠着父兄的名声过一辈子?”
胡浩然虽是问他,却自问自答,“不能,我们不能永远做谁的儿子,谁的弟弟。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云豹,没有谁的荣誉是天生就落下来的,我们有个好爹,只是让我们的起点高了一点,但要是让世人真正看得起,还得靠我们自己努力。这世上的人健忘得很,却也现实得很。过去的功绩他们记不住,但是现在的风水他们却看得比谁都清楚。潘叔为什么被召回,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说实话,他年纪大了,也是该时候享享清福了,让年轻人顶上,这道理是不错的。要不,你看皇上怎么不把你哥召回来?当然,旁人的风言风语还要说一阵子,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只要咱们自己有本事,二回考核的时候,你再拿个第一,往后做一番轰轰烈烈的成就,不就能让他们刮目相看?”
这一番话,潘云豹真正听到心里去了。用力点一点头,只觉心中忽地生起万千豪qíng,“说得对,咱们自己又不是没本事,gān嘛要给人小瞧了去?老大,谢谢你!”
“那你还不如谢谢少泉。”忽地,从另一棵树后蹦出二人,正是蒋孝才和郎世明。
二人嬉皮笑脸,勾肩搭背地走上前来,“说你们俩不声不响地跑那儿去,原来在这里互诉衷肠。”
“你们怎么也来了?”
“嘁,就你那张死鱼脸,我一个眼角瞄过去,就知道有问题了,再看老大也偷摸跑了出来,就一齐跟过来了呗。这就是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只可惜你们两个傻蛋没有发现,这要是打仗,可是要出人命的。”
“去你的,这是打仗的时候么?”潘云豹骂着,心里却是暖融融的。自己稍有qíng绪不对,兄弟们都能看出来,还这么关心自己,能有这么些个兄弟,就算被人骂作狐朋狗友,他也觉得值了。
蒋孝才用手背痞痞地敲敲胡浩然胸膛,“老大,你就从实招了吧。你憋屈了这么久,会这么容易就自己想开了?是不是上次回去,少泉给你谈心的结果?否则,就凭你这个榆木疙瘩的脑袋,还能自己转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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