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老到那么健忘的地步,赶紧把话题岔开,“少泉和容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胡小姐倒还好,只是弱,好得慢些。董少爷却是咳得厉害,本来还不肯休息,是夏大夫给他开了些宁神的药,让他睡了。他们那边有祝谢两家帮忙照看着,没什么事。您就不必过去了,早些睡了,好好养养jīng神,明早再去说话吧。”
张蜻蜓点了点头,确实,这病来如山倒,虽说这会子没那么难受了,但是身上仍是不得劲,说这会子话,就觉得很是疲倦。
周奶娘扶着她躺下,张蜻蜓又问起来,“那咱家还有人生病么?二堂弟还有安西他们都好吧?”
“都好着呢,就只担心你。”周奶娘不愿意让她cao心,催她睡觉。
张蜻蜓忽地又想起个问题,“嗳,奶娘,你怎么好像没什么事了?”
周奶娘脸一沉,“哦,姑娘还盼着我生病啊?”
“不是,不是之前看你在车上还吐成那样么。”
周奶娘自己想想,也觉好笑,“后来见你病了,我哪顾得上自己?也不知怎的,坐车也不晕了,gān啥都有jīng神了。我这人啊,就是个贱命。”
张蜻蜓听得心头暖暖的,伸手握着她略显粗糙但令人安心的手,“奶娘才不是贱命呢,你是要跟我一起享福的命。”
周奶娘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吸着鼻子把她的手重又放进被子里抱怨,“才好一些,就不老实。”
张蜻蜓嘿嘿笑了,“我睡了,你也快睡吧。”
周奶娘欣慰地一笑,自也收拾了睡下不提。
这一觉醒来,张蜻蜓只觉全身轻快了许多。见她眼里有了神采,周奶娘和绿枝都放下了心。
“姑娘,你不知道,出事那会子……”绿枝昨晚没赶上张蜻蜓醒来的时候,此刻正要好好地提醒提醒她当时的恶形恶状,却见有个脸熟的小兵跑了过来,“绿枝姑娘,我们萧统领请你今儿还过去帮忙!”
“不去。”绿枝硬邦邦,气鼓鼓地回了一句,“昨儿挨了骂还不够,今儿还去做甚么?”
张蜻蜓觉得不对劲了,这是怎么回事?
绿枝主动告起了状,“昨儿咱们见他那儿忙,好心过去帮忙。见些士兵脚上都打了泡,我就好心给人家挑了挑。他倒好,跑过来就骂我,说我‘妇人之仁,多管闲事’,还说什么‘全军这么多人,你挑得过来么?’姑娘,你说气不气人?”
张蜻蜓噗哧乐了,挑眉逗她,“那个他是谁呀?”
绿枝瞬间脸就红了,那小兵见她并没有生气,吐舌笑笑,“就是我们萧统领。”
张蜻蜓嘻笑着问:“既然你们萧统领看不上我家绿枝,gān嘛还来找她帮忙?”
“哪儿呀,我们萧统领背地里可夸了,说绿枝姑娘做事心细,人又勤快,找她来是最好不过的。”
张蜻蜓忍笑冲绿枝挥了挥手,“你还是去吧,这军营里也没个女人,要熬药什么的都不方便。萧统领只是跟你开开玩笑,别往心里去。再说,你去了又不是伺候他,是照顾那些生病的兄弟们,去吧。”
绿枝这么一听,才作罢,跟那小兵道:“那你去回你家统领,我可不是给他请去的,是我们主子吩咐,我才去的。”
那小兵嘻嘻一笑,“只要姑娘肯去就好,请吧。”
绿枝走后,张蜻蜓冲周奶娘挤眉弄眼地笑,“看来,咱们绿枝要准备嫁妆啰。”
哪有这么夸张?周奶娘不太相信,不过想想也是好事,就由着他们年轻人去吧。
不防张蜻蜓忽地转过头来,“奶娘,您要找个老伴么?”
“胡说什么呢!”周奶娘这回真的急了,脸臊得堪比红云,嗔着张蜻蜓,让她赶紧道歉,不敢再造次。
雨过天晴,秋高气慡,这种气候,最是宜人。
要不是病未痊愈,张蜻蜓简直想也想骑马去了。当然,这回她无论如何要换一匹马。
裹着披风去瞧过胡惜容和董少泉,见他们并没大事,张蜻蜓钻到了谢素馨的车上,“表妹,这回可真是要谢谢你了,要不然,嫂子可不知给冲到哪个爪哇国去了。”
谢素馨掩嘴而笑,“那你怎么不去谢谢那个英雄救美的夏大夫?”
呃……张蜻蜓一张老脸有些发热,不是不想去道谢,是有些不好意思。故意用不屑的态度掩饰心虚,“别浑说,什么英雄救美啊,再说,他也就是个大夫,哪儿英雄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谢素馨要为大夫打抱不平,“在危难时候,能够挺身而出的就是英雄,人家做大夫的怎么了?一样救人于水火之中,怎么就不能当英雄?”
嘁!张蜻蜓心目中的大英雄只有潘茂广一人而已。当然,潘云龙算是小英雄,至于小豹子,那是未来的大英雄,比那个大夫可qiáng多了。
只是笑得诡异,打趣表妹,“怎么?看上人家了?要不怎么这么维护他呢?”
“表嫂!”谢素馨到底脸皮薄,红着脸败下阵来。
张蜻蜓正想再调侃几句,享受下欺负人的乐趣,车外有人说话,“你们姑嫂说什么呢?让我也来听听。”
祝心辰见天气晴好,骑着匹马出来溜达。先去瞧了胡惜容,又去瞧张蜻蜓,却扑了个空,想她必在此处,便追了过来。
“没什么!”谢素馨生怕厚脸皮的表嫂继续拿自己打趣,主动换了话题,“这还有几日要边关?”
“应该不会太长了吧?咱们都走了二十多天了。听说到前线也只要一个多月的,那咱们可能再有十来天就到了。”
谢素馨其实心里很清楚,“那可能都要不了十来天了,现在落雁关那儿正在开战,以沅江为界,过了那儿,就已经是战场。咱们要去的竹林寺,那个地方正好在二叔管辖的朔州与云州jiāo界处。咱们得过了沅江就往西北边走。可是萧统领他们要送军粮,应该在官岭跟咱们分手,直接到前线上了。对了,二嫂,郎世子应该是先与咱们同行,再去宁王的封地吧?”
张蜻蜓点了点头,原先确实是这么计划的。先陪她们去竹林寺,郎世明再去宁王那儿办差,她们就去前线看看亲人,那时可能萧森的差也jiāo接完了,他们也好一起往回程赶的。只是不知道军中可会有什么变动,临时改变也是很有可能的。
“既然过了沅江就等于上了战场,那是不是有可能,我们也会遇上敌军?”
“当然啊!”谢素馨来之前做的准备功课比较充足,讲进来头头是道:“这条沅江,原本就是从西戎之地发源而来,太平时候,两地百姓多有坐船下来通商买卖的,因此也会相互通婚,杂居在此。”
“那现在打起仗来,怎么办?”
“听说咱们这边的官府倒是挺宽容的,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不通番投敌,刺探军qíng,一般也不会难为这些百姓。西戎那边,可就不知道了。”
哦,这样还好。张蜻蜓点了点头,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能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事qíng,那些打仗什么的,都是大人物的决定。要是能吃饱穿暖,没人会想着要去gān那提着脑袋的买卖。
这场仗,说起来是西戎人不对,但他们也是因为没有饭吃,才会来打的这场仗。从某种程度来说,张蜻蜓是理解他们的,但理解并不代表着认同,这就像你没钱了,能去抢邻居家的钱吗?那这世道要是都变成这样了,不就天下大乱了?
所以张蜻蜓觉得,小豹子他们去打的,是一场正义之战。只是若是换个角度来考量,若是西戎人仍是没有饭吃,他们就是要不停地打下去,这场仗岂不也是劳民伤财,没有穷尽?
“那西戎今年的收成如何?”
张蜻蜓冷不丁问出的问题让自诩功课备足的谢素馨愣了,可是很快,她就明白了她话的深意。
决定一场战局的,虽然有调兵遣将的搏杀,也有农事人和的大势所趋。西戎今年的收成如何这个问题,倒是值得好好探听。
“这是二表嫂问的?”当谢素谨和谢素询兄弟俩听谢素馨说起此事时,都有些讶异。张蜻蜓不知道,在他们此次出行的功课里,那位惊才绝艳的小舅舅谢尚贽布置了几道题,其中一道就是:西戎今年的收成如何?
从谢素馨这儿出来,张蜻蜓想着,她也该去给夏大夫道个谢的。毕竟人家救了自己,还治好了自己的病,张大姑娘绝对是知恩图报之人,可是面对那样的一个人,心里却仍是有些蝎蝎蛰蛰的。
其实夏仲和此人也算不上讨厌,以他到目前的表现为止,还算得上是个好人了。张大姑娘托着下巴皱眉盘算,或许他也是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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