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目光落到那仅有一套被褥上,苦笑,“若是我独占这些,恐怕今晚上是一定睡不着的。我们又不是在这里住一晚上,还不知有多少天要将就。你一天可以凑合,往后呢?要是冻病了,岂不是我的罪过?故此,我有一个不请之qíng。”
张蜻蜓目光殷殷地望着他,“夏大哥,不如,我们结拜吧。”
这是张蜻蜓能想到的唯一解决办法了,“我们结拜为兄妹,就算是同居一室,同盖一被,也没人好说什么了。当然,我心里也是很敬仰你的为人的。要是能有你这么个哥哥,可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了。你懂医术,还是御医,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是太差劲了。可是……”
她还想挖空心思找些理由,却被夏仲和给打断了,“好,我们这就结拜。”
似是不许自己反悔,夏仲和已经率先对着门外的方向跪了下来,“咱们这就禀告天地,结为兄妹,对了,妹子你的生辰八字是几时?”
说起生辰八字来,这一点张蜻蜓也很讶异,她和章清亭居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六月初六的生日,今年十九了。”
细论起年庚,夏仲和仅比她大了三个月,正好做她的哥了。既然是兄妹,事有从权,那夏仲和也不再跟她争了,就算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心xing,他也qiáng迫自己,跟张蜻蜓睡在了同一张被子下面。
不过是除去外衫,和衣而卧,单薄的被褥,即使有火盆在侧,其实也谈不上多暖,不过是不冷而已。但背对着张蜻蜓的夏仲和,心头却似有把火在烧。
张蜻蜓看了他近在咫尺的背影一眼,闭上眼睛,真正睡觉了。她记得大嫂曾经教过她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夏仲和不是坏人,既然张蜻蜓决定拿自己的名节去jiāo好这个人,她就得信任他。信任他是个君子,信任他不会伤害自己。而这样的信任,比起任何法令与道德约束,有时候更加的能束缚人心。
夏仲和是个男人,年轻的男人,对于同样年轻的女子,尤其是自己心仪的女子睡在自己的身旁,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但是,夏仲和没有回头,他闭着眼睛,却是一直都睡不着。细细地数着身后女子的呼吸,直到分辨出那悠长而安稳的气息,他才敢稍稍活动一下僵直的身子,但也仅限于稍稍活动下而已。
夜,愈深了。
小木屋里一片宁静,窗外有如水银般的月光从门fèng里泄了进来,泼了一地。火盆里闪着幽红幽红的光,不时的噼啪轻响,让这寂静的夜,更添一份深远之意。
忽然之间,夏仲和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会来到这里。
若是从头梳理,似乎最早是京城,从太医院要派人出来开始的。此次来边关,并不算是什么好差事,太医院里根本无人报名,夏仲和自然也不会去出那个头。
不是他们不愿意报国,实在是他们来的由头,只是为了照顾忠顺王府的独苗苗郎世明。这样一份差使,如果办得好,不过是道声辛苦。如果办得不好,却是有可能得罪忠顺王府以及与之相关的无数朝廷命臣,甚至毁了自己声名。
太医院不是一般的药铺,在这里能待得下去的人,都不是傻子。权衡一下利弊,就知道取舍了。
最后,是夏仲和的亲传师父指了他去。还记得走的时候,师父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你可不要怪为师故意扔了个烫手山芋给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你去跋山涉水。阿和啊,你要知道,一个真正的好大夫,不是靠待在太医院能历练得出来的。你跟外头考来的人不同,本来就是在这儿学的艺,要是一辈子困守在此,恐怕今生也就只能做个无功无过的大夫了。但是,如果你能走出去的话,打开眼界,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病人,见识到不同的水土养育出来的不同的人,这对于你今后用药开方都是极有好处的。师父压箱底的东西都已经传给你了,你做得再好,在旁人的眼里,也不可能超过师父。若是你自己在外头历练,能够学几手绝活,那才是你将来真正在太医院安身立命的东西。何况,此次出行,若是你能建些小小功业,对于你将来,到底还是有帮助的。师父的苦心,你能明白么?”
夏仲和能明白,对于从小把自己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导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师父,他有着比亲生父母更加深刻感qíng的。
只是师父啊,夏仲和心中苦笑,您什么都替徒儿想到了,却怎么没有想到,徒弟也会遇上qíng关呢?师父您什么都教给徒儿,却为何没有教我,遇到qíng关该如何度过?
第253章生死线
幽幽的叹息,在心底响起。
若是此次没有出来,夏仲和就不会遇到张蜻蜓,就算不去娶胡惜容,以他的年纪,肯定这两年也是要说亲的。到时,应该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从此过着平凡的日子。
但是现在,他遇到张蜻蜓了,在他见识过这样jīng彩的女子之后,让他怎么能够安下心来,和一个淡而无味的女子度过一生?
可身后的这个女子,却注定不是他所能拥有的。
夏仲和也许不是君子,但绝对不是小人。既然无法qiáng求,便只能把心底的爱恋悄悄埋得更深,深到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地方。可那样的一个地方,注定也不是他能够拔除了的吧?
悄悄地侧过头,浅吸一口张蜻蜓身上传来的暖香,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占有的东西了。在往后的无数日夜,也能安慰一下自己。曾经那个女子,是如此地信任过自己。
以后他们就是兄妹了,哥哥,这样的一声原本亲昵的称呼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夏仲和攥紧了拳,把那一份苦涩悄悄咽进喉中。
忽地,夤夜之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有人在喊,“头领回来了,快开门。”
夏仲和心中一惊,那个宇文朴,传说中的狐láng,回来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忽地媚儿急急过来拍门,“阿夏,阿夏快开门。”
“怎么了?”不止是夏仲和,连张蜻蜓也给惊醒了,“出了什么事?”
夏仲和刚披衣起来开了门,媚儿拉着他就往外走,“快去看看吧,那个人快要被头领打死了!”
不用问,能让她这么晚还来叫人的,肯定是囚牢里的那个男人。
救人要紧。
“我也去。”张蜻蜓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跟上。
可是陡然回头看见她披散的长发和来不及整理的衣衫,夏仲和心念急转间迅速将门反手掩上,挡住了媚儿的视线,高声jiāo待,“外边冷,你穿好衣裳再去药房,一定要穿暖啊!”
幸好他们房中没有点灯,媚儿急切之间也顾不得细瞧,只顾拉着夏仲和匆匆走了。张蜻蜓会过意来,暗自吐舌心道好险。点亮灯火,细细把自己收拾妥当了,这才迎着秋夜的凉意,赶去药房。
夏仲和再次见到那个重伤之人时,吓了一大跳。
刚刚给他医治好的伤,又给一顿凌厉的鞭子抽得血ròu模糊,而那个重伤的男子已然是出气多,入气少,危在旦夕了。
宇文都兰守在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显是也刚刚从chuáng上爬起来,连头发都没梳,散乱披着,裹着一领观音兜的披风,见到夏仲和就跟见到救星似的,“怎么样?还能不能治?”
夏仲和没空回话,扣上那人的手腕,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动手取出银针,在男子身上几处大xué扎下,并开口道:“快去寻一支老参,不必炖了,直接捣烂送来得先把这口气提住,否则就没救了!”
宇文都兰倒是不小气,立即转身吩咐,“媚儿,快去照阿夏的吩咐做,要什么就给他拿什么,哼,我倒要去看看,他这发的又是哪门子的疯。”
她恨恨地一跺脚,转身走了。夏仲和心思一动,这个嵬项部族之中,能够自由地出入大小姐的地盘,并动她看管的人,恐怕只有那个宇文朴了吧?
只是他们两兄妹也好生奇怪,为何一个下手狠辣,另一个却要力保呢?这个重伤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趁着一片混乱,他悄然揭开那男人脸上的黑巾。就着昏huáng的烛光偷瞧了一眼,只可惜,不认识。
男人被折磨得形容枯槁,脸色腊白,完全都脱相了。只能从原本的轮廓中依稀辨认出,这应该是个原本生得很是英俊的年轻男子。
可是如今,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心脉已然断断续续,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张蜻蜓挽着袖子早准备好了,听到吩咐立即拿着老参咚咚咚的切起来。
媚儿看得着急,“不是让你捣烂么?你切个什么劲儿?”
“别催啦,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是切,但人参质地细腻坚实,又不是萝卜,为了又快又好的切碎它,只几下工夫,张蜻蜓已经忙活出一头的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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