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点点地又昏暗了下去,忽地,有个小孩跑进院子里,很是兴奋的样子,“嗳,听说没?外头来了队收皮货的商人,就是去年的羊皮牛皮子也收,只是价钱压得低,大的二十文,小的只给十文。哈大管家让我进来跟你们说一声,若是有愿意的,赶紧回去拿,要不,好东西可都给别人换完了!”
院子里的人一听就都坐不住了,去年那么大雪灾,谁家没几件存货?搁着也是làng费了,若是能换些现钱或者东西,就算价格低了点,但总比烂在手上qiáng。眼下这仗也结束了,拿着钱明天开chūn买些粮食种子和小羊羔,这岂不是好?
于是大伙儿纷纷都想往外走,媚儿一见急了,从屋那头跑过来道:“你们怎么都走了?这一大屋子留给谁看?”
“我们这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就是这屋里的女人,门也是锁着的。媚儿姑娘,既然你在,就麻烦你看下,我们去去就来。”
一面说,这杂役房的一屋子下人能便跑了个jīng光。媚儿纵是气得跺脚,却也毫无法子。这些族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平常也不住这边,谁家没个私心呢?而来西戎的行脚商人,就跟阵风似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若是错过这个点,再想找也不容易了。等着大雪一下,就更没人来了。大伙儿心里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哈蚩术才会让这小孩来知会一声,免得事后怨他不关照。
张蜻蜓在屋子里,却早已听得心头狂跳不止。算起来,她把扳指给山遇也有几天了,这么凑巧就来了队皮货商人?
“媚儿姐姐,听说那商人还带了珠花绸缎呢,只可惜我阿妈买不起。你跟着小姐,一定是个有钱的,怎么不去看看?”外头,那小孩在鼓动着媚儿。
“我要是走了,这里怎么办?”
“你要是给我带块糖回来,我就帮你看着。”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连块糖都买不起,真小气!”小孩重重嘁了一声,很不客气地鄙夷着,“还以为你跟着小姐多不一般呢,原来也是个穷鬼,不去算了,走了!”
媚儿素来心高气傲惯了,哪里受得住这话?顿时把那小孩叫住,“我才不是没钱,你在这儿看着,我待会儿买一大包糖来,吃一块砸你一块。”
“好啊!”小孩立即嬉皮笑脸地答应了,“只要你不心疼,我可不怕你砸。”
媚儿气鼓鼓地当真扭头走了,那小孩立即蹿到门边,压低了声音,“嗳,南康女人,你在吗?”
张蜻蜓还未答话,就听媚儿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你们在这说什么?”
那小孩明显有些吓着了,张蜻蜓心思一动,当即叫骂开来,“你这小孩也太狡猾了,我哪儿有钱给你去帮我买糖果?纵是有我也不给你,等你买回来了,哪还有我的份?”
媚儿明白过来,敲了那小孩脑门一记,“贪心鬼,别跟这女人说话,好好看着,短不了你一口吃的。”
她折回来也无非为了再检查一下锁着张蜻蜓的门窗,确认无碍,又看到院子外头还有侍卫在把守,这才放心离开。
那小孩这回不敢造次了,只等到媚儿真的走了,院里空无一人,这才悄悄再次问道:“南康女人,你还好吧?”
“还好谁让你来的?”张蜻蜓不傻,知道孩子定是被人收买了,来通消息的。
那孩子一笑,“有人想见你,我让他来。”
他将手指放在唇中,打了个唿哨,时候不长,就有两个人抬着一担酒,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山遇在前方引路,“慢点,慢点,注意脚下,就是这儿了,送那屋里去。”
张蜻蜓前几日觉得门窗漏风得厉害,可现在又恨它锁得极紧,只能透过窄窄的fèng隙窥探一二。
故意引着他们把酒抬到柴房门前,山遇将那孩子拉开,孩子很知趣的故意高声道:“这么好的酒,是谁买的?”
“是哈大管家的。”
他和山遇在那儿一唱一和地在那儿高声说着话,这边送酒的二人已经跟张蜻蜓搭上话了,“二表姐,是你吗?”
“怎么是你们?”张蜻蜓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来的两人,一个是谢素谨,一个却是铁华黎。虽然都蓄起了胡子,不修边幅,但那依稀的相貌,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别吱声。”谢素谨素xing沉稳,暗扫了山遇他们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qíng况,只是嗔怪着,“你也是的,跟爹爹口角两句,居然就跑到这里来了,现在可好,让我们怎么带你回去?也不知人家要多少钱才肯赎。若是高了,咱家哪有?”
“我知道错了!”张蜻蜓抬起手背,抹一把喜悦的泪,把最要紧的消息先递了出去,“大哥就在这儿吧,二哥也应该跟过来了吧。就是这会子没来,想也是还要来的,对吧?”
虽是三句问话,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谢素谨听得心中一惊,潘云龙在此处并不稀奇,难道潘云豹也来了?
“当然,你一丢他们能不着急么?哪能不来?行了行了,你暂且在此忍耐一时,我去求求东家,看怎么办吧。”
谢素谨冲她微微颔首,此处不宜久留,得先走了,山遇继续给他们打掩护,“这边走。”
“站住!”忽地,迎面正好就撞上了哈蚩术,皱眉瞪着三人,“山遇,你小子怎么把外人带进来了?”
山遇一慌,却是谢素谨抱拳赔笑道:“哈总管,请勿见怪。是我们东家想着初次来贵宝地行商,全托你照应了。刚刚便让我们抬了一坛酒过来孝敬,我们也不知找谁带路,就请了这位兄弟帮忙,对人只说,是您买的。”
哈蚩术这么一听,那脸色才缓和下来,两眼扫见这院中并无下人,不觉也放低了声音,“谢谢你们东家了,不过这种事,以后少gān,让人瞧见多不好!”
谢素谨一迭声地应着,心中暗自记下这里的方位,赶紧走了。
等他们走了,哈蚩术才问那小孩,“他们方才过来,都gān了些什么?这儿怎么就你一人?”
“哈大叔,您放心吧,什么事也没出,媚儿姐姐让我在这儿看一会儿,说要给我糖呢!”
“都多大了,还成天想着吃糖。”哈蚩术横了他一眼,嘀咕着,“真不知巴斯尔那个老实头怎么生出你这个儿子来,gān点什么都要讨便宜,鬼心眼不知多少,一会儿回去,叫你爹带上你哥来把这酒给我送回去,你们自己也带个坛子打些回去,在外头别乱说话,知道么?”
“知道了,谢谢哈大叔。”
哈蚩术又叫来两人,看着这院子,这才放心地离开。
被困在柴房的张蜻蜓再也不觉得冷了,满心火热,终于见着亲人了,她们一定都有救了。
可是消息传出去,却让胡浩然他们着实为难了。
原以为就是张蜻蜓和夏仲和被困在这儿,最多加个潘云龙。他们原先听山遇说,张蜻蜓他们还是自由的,可没曾想,到了这儿来之后,夏仲和的影子都没摸着,张蜻蜓还给关了起来。接下来,可得怎么办?
原先,在客栈中遇到山遇时,董少泉出了这么个主意。让王老板继续假装不认得岳老三,反而让他们去跟山遇搭上了线。假意说他们自己的货物贩得差不多了,想收些皮货回去。至于那扳指,却像是他们家人的东西,将张蜻蜓和夏仲和的外貌体征一说,哄得山遇信以为真,带他们来了嵬项族。
原打算着,若张蜻蜓和夏仲和仍是自由之身,便找个由头,把他们弄出来,藏进队伍里立即离开,这便天高海阔了。然后只剩下潘云龙一个,便是要救出来也容易许多。
只是没想到,张蜻蜓居然闹出此等事来,估计现在明着管宇文家要人,是绝无可能了,还更加会引起他的疑心。况且既是潘云豹已经来过,必然打糙惊了蛇,要救人就更加不易了。他们既是行脚商人,必不可能在这儿久留,怎么办?
大伙儿商量来商量去,仍是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祝心辰到后头的帐篷里来,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方才,有位叫媚儿的姑娘,听说是服侍宇文小姐的,还管我们打听了几句南康成亲的习俗。素馨姐姐跟她周旋了半天,瞧那意思,像是明儿要办什么喜事。”
明日?据王老板的线报,明日不是听说金阗国的人要来么?难道他们两边准备联姻?
胡浩然托着下巴皱眉沉思了半天,“无论如何,明天我们得留下来,先看个究竟再说。要是万一有什么不好,也只好豁出去拼一把了。”
也只能这样了,董少泉便出来吩咐,推说天色已晚,雨湿路滑,没有趁黑离开,而是就在他们嵬项族不远的地方扎下帐篷,准备歇息一宿,明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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