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能看得出,天要下雪了,拓拔淳久居西戎,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等到第一场雪落下,西戎的冬天就真的到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别说打仗,就是出门都是极为艰难的。
他带兵出征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国内虽然布置好了,但也不能长久空虚下去。万一有人趁他和举国的jīng锐部队不在,端了他的老巢怎么办?就算是没人来扰,但若是让西戎这些部族在南康的招安下缓过了今年冬天,那他还有什么机会将金阗的版图扩张出来?国中数百年,多少代君王的励jīng图治不就又得无条件地耽搁下去?
拓拔淳等不了了,他深知,自己想在有生之年吞并南康可能确实有些痴人说梦,但将金阗的版图延伸出来,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如果说,之前不知赤烈温下落时,他还可以采取怀柔政策,暂缓几日,可是今天在见到赤烈温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等不下去了,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清扫掉糙原上的一切障碍,为自己尽可能地争取利益。
赤烈族作为糙原上最大最为qiáng势的部族,他们占据的,也是西戎最让人眼红的几块风水宝地,只要他能抢到地盘,无论多少,都会立即有见风使舵的小部族们前来归顺。现在无论赤烈温因为什么原因被嵬项族的事qíng所拖累,于他来说,这都是个绝佳的机会,他绝对不能错失。
半是调侃半是认真,他对张蜻蜓立下誓言,“美人,我若赢了这一仗,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把它印在金印上,让你分享我的荣耀。”
问题是,我不希罕啊。张蜻蜓的拒绝湮没在再次启动,加速驰骋的马背上。
嵬项族。
董少泉红着眼睛冲上来,指着宇文朴,忿恨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利剑,“浩然,给我杀了他!”
“你怎么又跑来了?”胡浩然急得一把将他拦住,现在虽说赤烈温和宇文都兰结盟了,可双方仍是暗藏戒备,剑拔弩张的,这个呆子又不会武功,他冲出来做什么?
潘云龙正愁找不到机会惩治宇文朴,此刻见董少泉无端冲了出来,知道他平素为人低调谨慎,此时出来,一定有他的理由。立即道:“少泉,你可别意气用事,虽说他的父亲叔叔曾经是南康的敌人,你们家的杀父仇人,可毕竟早已亡故多年,你现在还来翻什么旧账?”
“我翻的不是那笔账。”董少泉激动得不得自已,甩不开胡浩然,他就反手拖着他来到宇文都兰刚刚命人从房中拖出来的珠宝前,“你们看,这些……这些都是我爹当年来西戎采购的珠宝。”
胡浩然脸色微变,“少泉,这话可不能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董少泉眼中几乎都快落下泪来,他忽地将目光转向宇文都兰,“你们若是不信,现摘下她的那对耳环,若是我说的不错,她耳坠上那两颗金刚石加在一起,应该重有半钱之数,而先前她额上的那颗,看着很大,其实重也不过六钱一分,而镶它的链子,重是三两二钱,如果你们不信,我可以把这些珠宝首饰的大小、颜色和重量全部背出来。”
他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哽咽了,“因为这些……全都是我爹亲手一个一个挑选采购回来,又一个一个找匠人打造的。这所有的珠宝,不仅我手中有一份详细介绍,在当年上报皇宫大内库房时,同样也是有据可查的,就算我会撒谎,难道那里存放的白纸黑字也会撒谎么?”
潘云龙心中一喜,迅速抓住他话里的重点,“少泉,你是说,这些东西里可能有我南康御用的皇家珠宝?”
“不是可能,是就是!”董少泉答得斩钉截铁,看着宇文朴的目光悲愤之极,恨不得这就上前去扒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
“当年我爹在金阗采购了这批珠宝,回家途中遭了抢,当时爹爹就知道,那些不是普通qiáng盗,他们行动整齐,刀枪明亮,身上还是穿了铠甲的。试问哪里的qiáng盗有这样的装束?对了,还有在路上雇的一个向导,那人名叫huáng八岭,爹爹早要辞了他,可那人非说要跟着商队到南康来贩些私货回去卖,就在出事的当晚,他也一并不知去向了,事后无从追查,这才连累得我爹无辜枉死!”
潘云龙当即追问:“那就是说,那些贼人明知道是南康御用的皇家贡品,还来打劫的,对么?”
“对!”这回是胡浩然在答话,森冷的目光转向宇文朴,“此人涉及劫掠我南康的皇家贡品,必须带回去,jiāo由陛下发落。”
说得好潘云龙顿时冲弟弟使个眼色,“云豹,你还不快把人犯押上?少泉,你去把涉案的珠宝带上,等咱们回到京师,立即就将人犯送到天牢里去,看陛下会不会因为是嵬项族的头领而往开一面。”
这最后一句,是故意说给嵬项族人听的,免得他们看到他们把人带走了,心生抵触。
宇文朴真是没想到,这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不错,他这些珠宝确实是抢来的,也不光这些,他这儿不知多少东西都是抢来的,要是一一追溯的话,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怎么来的了。怎生知道,这儿竟来个商人之子,还一件件地分说得如此明白?
眼见他们想把自己带走,宇文朴知道,只要跟他们走了那绝没有好果子吃,急得额上青筋bào起,只是嘴里塞着布,申辩都无门。
这一下的变故,连宇文都兰也没想到。她方才说是说愿意拿自己的财物来为族人求个平安,却是命人把哥哥的私财搬了出来。宇文朴从前做过什么,她心里都清楚,甚至,她也宁愿他们把哥哥带走。但此时此刻,她却必须做出一个姿态,不能让人觉得她冷血无qíng的姿态。
“等一等。”宇文都兰走到潘云龙身前,委婉地跟他求qíng,“就算这些珠宝的来路有些不正,但也并不定就是我哥哥派人去劫掠来的。你们也应该知道,有些qiáng盗抢了东西,都会低价出售,我哥哥就是碰巧买到了,也不稀奇。”
“你说得很对。”潘云龙一样跟她打起了太极,“但同时这么多的东西全都卖给了你们,这不奇怪吗?所以我才说,要把他带回去,在刑堂之上,问个是非明白。毕竟,这些贡品可都是从他手上搜出来的。”
他冷然的目光扫过嵬项族一众老小,“莫非,你们还要为了这么一点区区小事,就与南康再度兵戎相见么?私劫皇家贡品,可是冒犯天威之事,谁承担得起?”
这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话,让有心想出头的人也全都噤若寒蝉了。仗他们已经打输了,实在是经不起再度刀兵之灾了。
蒋孝才适时冒出来cha了一句,“这位宇文首领方才不是口口声声地说愿意为了族人们,连安危也不顾了么?既然有此qíng怀,现在不过是请他到南康去作个证,这恐怕也没什么为难的吧?我们南康律法严明,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定不了你的罪。又何惧之有?”
这个王八蛋,最坏就是他了宇文朴苦于无法出声,只是那吃人的目光却诉说着心中的忿懑。
只是嵬项族的族人们不论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蒋孝才的一番鬼话,全都异口同声地闭嘴了。如果一定要死,那死一个,总比死全族要好。更何况这些珠宝抢回来,宇文朴又没分给众人,全部私藏了,现在要他承担罪责,也不为过。
宇文都兰知道大势已去,只能走近潘云龙的身边,以低得只能让二人听到的声音问:“能给他留一条活路么?”
“全尸。”潘云龙回答她的,只有这么两个字。
既然此间事qíng已了,赤烈温自然就要告辞了。
潘云龙只提醒他一句,“谨防偷袭,等我们回到南康,一定会为赤烈兄多多美言,替你争取最大的利益。”
“好,”痛快赤烈温一笑,“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往后还请潘将军多多关照。”
“自然。”潘云龙也不罗索,带着自己人,就要离开。
宇文都兰追了上来,可是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挣脱束缚的雄鹰,再不是她能挽留得了的,可是一番儿女柔肠又岂可轻易割舍?
潘云龙转头定定地看着她,“跟我走,你是潘府中的一个妾。留在这,你是嵬项族的大小姐。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我……宇文都兰眼圈泛红,不觉已经珠泪涟涟,可是一双脚却似生了根一般,牢牢站在当地,动弹不得。
她是糙原的女儿,自由野xing惯了,怎么可能放弃族中的权势与荣耀,甘于去做大宅门里一个处处受人管辖的妾室?
潘云龙从身上解下一块属于自己的配玉,jiāo到她的手里,“若是哪天你想再嫁了,就命人把它还给我。若是想来南康了,带着它,只要有我在一日,潘府里就永远会有你的一个位置。”
52书库推荐浏览: 桂仁 穿越重生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