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豹只能满怀憋屈地看她走了,他不能跟去,因为还有一事,比询问媳妇更加要紧的事qíng,需要他去办。
在来之前,蒋孝才千叮咛万嘱咐,“回府之后,你赶紧去把潘叔的兵符收起来。我总感觉这事没这么简单,潘叔的九门提督令是号令全城的,现在云龙大哥莫名失踪了,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
兵符应该就在爹的书房里,事到如今,潘云豹也顾不得露出形迹了,径直吩咐看管老爹书房的小厮,“快把老爷的兵符找出来,快。”
可是潘茂广的书房里还哪里有兵符的影子?除了一个空空的匣子,什么都没有。
潘云豹的瞳仁瞬间都缩紧了,联想起张蜻蜓方才的话,这些事似乎瞬间就有了答案。
不能让她去。
身为军人,潘云豹无比明白那兵符的重要xing,不管张蜻蜓为了什么理由,可若真的是她动用了爹的兵符,那真的是要做千古罪人了。
天jiāohuáng昏,京城四处就开始挂起了形形色色的彩灯。或千姿百态装点出富贵繁华,或小巧玲珑挂在朴素的屋檐,一并汇聚出万紫千红的火树银花,将整个京城点亮如人间仙境一般。
城门dòng开,十里八乡的百姓们扶老携幼,呼朋引伴,进城看灯。最为壮观华丽的,自然是皇宫门楼上那的那一片流光溢彩了。
皇上牵着皇太孙李弘亲自上了城楼,看着一年一度与百姓同欢的场景,转头道:“弘儿,你要记得,这灯火虽然漂亮,但对于皇家的人而言,能看得到太平盛世,百姓们的欢歌笑语,之于我们,这才是最动人美丽的灯火。”
李弘懵懂地点头,全然不知,有一场惊天巨变,正在宫闱之中悄然上演。
寒风中,南门外。
张蜻蜓怀抱着兵符,还在焦急地等待着李禛的到来。会是qíng况有变么?她不知道。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了,沉住气,耐心地等待。
来看灯的人真多京城的四个城门全部大开,但每个门仍是熙熙攘攘的,士兵们不再逐一盘查,却并不代表他们不再警戒。相反,所有的人都打起了百倍的jīng神,认真仔细地捕捉着每一个可疑目标。
张蜻蜓出了城门后,就小心地避让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免得引人注目,为防万一,她也没有挂出潘府的标识,倒是挂了个张字的灯笼。
李禛既然知道张记猪ròu铺是她的,没道理不认得这个张字,可是他的人呢,怎么还不来?
在她几乎要望穿秋水之际,才终于见有数十匹快马奔至,马上的李禛全身戎装,而在他身边的侍卫马上,绑着一个人,那不正是章泰宁?只是嘴里给塞了破布,缚住双手,说不出话来。
“少夫人,您守信用,本王也会守信。你们全家都已经给平安送进府了,你一会儿回家,自会看到。若是不信的话,就请问章公子,可是也不是?”
章泰宁先是点点头,却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口中唔唔作响,目光急切,似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
张蜻蜓从车里站起,亮出兵符,“王爷既然是信人,就请放了我哥哥,这兵符,你拿去就是。”
一听到兵符二字,章泰宁的反应更加激烈了,对着妹妹拼命摇头,只恨不得伸手把她推开才是。
李禛谨慎,先对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有个年长之人上前,取出一张纸,那图案与张蜻蜓手中的兵符校验无误后这才冲李禛点了点头。
李禛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二夫人果系信人,放人。”
章泰宁被人从马上提下,张蜻蜓仍是死死攥着兵符,一定要等到大哥坐回车上才肯放手。
可怜章泰宁说不出话来,一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着妹妹,张蜻蜓只当视若无睹,全不在意。
正当章泰宁给推到车边,她正要松手之际,忽地一道声音破空传来,“住手,快住手。”
一匹快马在夜色中飞奔而来,把黑夜里的满城灯火尽数甩在身后,犹如腾云驾雾一般。潘云豹从头到脚都淌着汗,热腾腾的竟在他周身上下形成一团白雾,他身上还穿着那身普通士兵的玄色铠甲,热气只能从fèng隙里透出来,衬得那入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像是刀削斧刻一般。
张蜻蜓的手瞬间收紧了,可是下一瞬,她却作出一个让潘云豹绝对意想不到的举动,不等他说话,她忽地用力一挥,将那兵符直接扔到了李禛的面前。
“带着你的东西快走。”
“多谢了。”李禛接过兵符,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他还有很多的事qíng要做,不能磨蹭。
再多的言语都已经显得苍白而无力,潘云豹紧紧抿着唇,看着张蜻蜓的目光是那样复杂。似悲似愤,似怒似嗔,看得张蜻蜓的一颗心似是给泡在又咸又苦的海水里,生生地蚀出一个又一个的大dòng,如海边的礁石般,四下里漏着冬夜里寒凉的风。
啪地一记耳光,忽地落在了张蜻蜓的脸上。给铁华黎解开绳索的章泰宁,没有使出太大的手劲,却也是打得不轻,脸上顿时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你好糊涂啊,三妹你知不知道你今天gān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救了全家,全家人会很开心么?我告诉你,不会若是家里人知道你是这么救出我们的,我们宁肯全部死掉。”
章泰宁气得浑身直哆嗦,“你想过没有,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我们章家本来就背着一个不好的名声要回老家了。但咱们总在想,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好生上进,将来也并不是没有机会重振家声。可是给你这么一弄,我们章家算是要遗臭万年了便是全族都死个gān净,只怕也洗不清这个名声了。”
他一时还没认出追来之人是谁,骂完张蜻蜓,冲上前道:“你快去给潘家大少爷送个信,我这就进宫,去禀报皇上。”
“不必了。”潘云豹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仿佛是隔了几万道纱透过来一般,有着张蜻蜓从来没听过的冷峻与虚无飘渺,“大哥你快跟她一起回家,京城眼看就要乱了,你们好生待在家里,别出来就是了。”
是云豹?章泰宁还来不及多说几句什么,潘云豹就已经策马狂奔而去。
李禛既然已经拿到了九城兵符,想必下一步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他在城郊私自驻扎了三千骑兵,一旦行动起来,危险非常。
潘云豹必须尽快把这消息通知出去,否则到了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qíng。
但危险已经来临了。如同泛滥的cháo水,快得让人还来不及撤退,就被悉数灭顶。
在张蜻蜓和章泰宁一路沉默着到家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已经有先期混进来的士兵在布防。
在收到九门提督的兵符之后,沂王李禛很容易地就控制了京城所有的城门。大队大队顶盔贯甲的士兵进驻了京城,尔后城门落锁,百姓们凄惶慌张,无所依从。各家各户门窗紧闭,一双双耳朵却竖得老高,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深宅大院里,烛火灯光亮堂堂,明晃晃。
李禛没有食言,他真的把章家人全数送回来了。连下人带行李,分文不少。可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心qíng来向张蜻蜓道一声谢字,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声谢字的背后可能凝结着更多的残bào与血腥。
苍白着脸,坐在火盆边,张蜻蜓整个人紧绷得就像拉满的弦,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开。她不住地轻抚着自己小腹,籍此给自己些许安慰。可是心里却跟无根的风一样,那么凄惶,那么寒凉。
谁都不想说话,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静静地等待着会面临的结局。
相较于百姓们的提心吊胆,皇宫里另是一番qíng形。
从灯火绚烂的城楼上撤回,皇上坐在龙椅上,看着书案前所跪之人,语气平静,“潘云豹?朕才刚刚下令让你回京,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的?”
潘云豹没心思和这老头打哑谜了,“回陛下,臣父怕京中有失,故此提早让臣等回京,就为了保陛下安危,别无他想。现在沂王叛军已经攻入京城,请陛下且退避一时,以图援军。”
这是他在qíng急之下,做出最合乎常理的选择。
九门提督府的兵符是张蜻蜓给人的,沂王拿了兵符,所图之事无非是篡位谋权,只要潘家还能保得住皇上,就算是兜揽下了张蜻蜓所犯的过错。当然,若是皇家有失,那潘家也就到了灭顶之灾的时候了。
可皇上听了潘云豹的话,却是轻声嗤笑,目露不屑,“几个跳梁小丑也值得天子退让么?潘云豹,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可是陛下,要造反的不止沂王,还有三殿下他已经纠集党羽,正往此处而来了。”潘云豹头一回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现在他就是那个倒霉透顶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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