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听不下去了，她忙打断五斤，轻声道：“别说了，我明白了。”
五斤摇摇头，凄然一笑，眼角却渗出泪珠，“不，嬷嬷，您不明白，您永远都不会明白。是，我们是乞儿，都是这个世上最卑贱的人，但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不是畜生，不是玩物。可就是这么一条人命，却只是为了逗贵人开心，惨死在自己同伴的刀下。那种感觉，太、太绝望了，我一想起来就憋得想杀人。”
孙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个贵人就是静薇公主，是吗？你是想帮同伴报仇，所以？”
五斤用力点点头，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水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嗯，以前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后来遇到夫人后才知道。从知道的那天起，我就暗自发誓，我一定要亲手杀死这个恶毒的女人。本来我还以为要等好久才能报仇，老天有眼呀，竟让我遇到这么一个好机会……”
第124章夫妻jiāo心（二）
京城的动乱，对于一心想报仇的五斤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但对于李家来说，却是场不小的灾难。
李贵清点完死伤的仆役后，脸上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表qíng，皱在一起的五官活生生就是个“苦”字。而当他把内院和外院丢失的财物清点完毕后，那个“苦”字已经变成了“痛”字。
心痛、ròu痛、肝儿痛，虽然这些财物都不是他自己的，但作为一名合格的世仆，他应该急主人所急，痛主人所痛。于是，她端着清单，哭丧着脸，来见主人。
“大少爷，大少奶奶，咱们府上这次可是损失严重呀。您看看，损坏的瓷器、玉器个暖房的名贵花糙就不用说了，单是被他们抢去的金银珠宝、古玩玉器加起来足足有两三万两银子呀。”李贵将清单双手递给李靖天，语气沉痛的说道。
“哦？这么多？”李靖天根本就不在意，接过清单随便看了两眼便转手递给王琦芳“人员的伤亡qíng况呢？严不严重？府上有多少受重伤的人？伤势如何？有没有及时救治？”
比起死物件儿，李靖天更关心仆役的伤亡，毕竟这场祸事是他们夫妻招惹来的，那些仆人也算是无端被连累了。
“伤亡很严重，十三名家丁死七人重伤三人，三十一名仆妇死十二人重伤七人，侠客也有两位受了重伤。”李贵见李靖天面露不忍，忙赶紧补充道：“小的已经命熟悉药理的人拿了伤药去救治了，重伤的仆役也都上了药，正在第二进院子的倒座安歇。”李靖天点点头“恩，很好。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在李家受的伤，咱们不能不管，你记一下，重伤者一律好生看护，另外再补给他们些银子，死者好生安葬，有家眷的给他们的家眷送些钱物过去。日后府里进人，优先选择那些死伤者的家眷。”
“是，小的明白。”李贵连连点头，接着，他又把目光投向研究清单的王琦芳，迟疑的搓搓手，犹豫了许久才道：“大少奶奶，这么多值钱的宝贝，咱们不能就这么丢了吧？您看？”
王琦芳抬起头，看了李贵一眼，道：“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问那些乱兵要回来？”难道他们家的管家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可平时看着不像呀。
李贵嘿嘿gān笑了两声，若有所指的建议道：“小的、小的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那些乱兵不是被九公主的人制服了吗，大少奶奶平时又跟九公主jiāo好，或许您跟九公主说说？”如果九公主没有出现，打死李贵他也不敢想要回被抢去的财物，可九公主的到来，让他觉得这事儿没准儿还有转机呢。
毕竟两三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一个月得月钱才只有二两呢，算算吧，被乱兵抢去的这些宝贝，可以让他或者是他的子孙们gān多少年？！
王琦芳将清单放在炕桌上，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似在考虑李贵的建议，最后她还是摇摇头“算啦，九公主既然想用这些人平叛，又岂能嘴上说说？好歹也要给他们写好处。呵呵，没准儿这些财物早就被九公主当做军饷赏给那些乱兵了呢！”
“大少奶奶说的没错，那些财物丢了就丢了吧，京城也不是咱们一家被抢，听说平康坊、芙蓉坊、学府坊这些贵族豪商聚集的地方，全都被抢掠一空，有的连房子都被毁了，人也死伤无数。”李靖天胳膊撑在炕桌上，目光投向不知名的远处，语气带着些许的怜悯说道“没了就没了吧，权当破财消灾了。”
不知怎的，王琦芳听了这话总觉得不对劲，听李靖天说话的语气，仿佛还有丝丝的愧疚和歉意。咦？这祸事又不是他招来的，他gān嘛觉得抱歉？还是其中有什么隐qíng？！
“大少爷这么一说，小的也觉得幸运呢，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九公主及时赶到，否则咱们府上——”李贵这时才猛然想起，他这都想什么呢，遇到这么个动乱，人活着就不错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想着追回财物。
“另外，九公主的话咱们必须重视。”李靖天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吩咐道：“我估计，今明两天京城还会有一场恶斗，咱们府有离着内城不远，恐怕也要受到波及。这样，你看守好那些仆役，没有什么事千万不要乱动，更不要外出，至少也要等过了今晚再说。明白吗？”李贵连忙躬身答应“小的明白，晓得一会就去安排，一定看好那些下人，守好门户。”李靖天点点头，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这里没有要吩咐的事，便扭过头，对王琦芳说道：“娘子，你还有什么事儿吩咐李贵吗？”
王琦芳正想着别的事儿，根本没有听到李靖天的话：“今晚？”
为什么一定是今晚？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说头？
“娘子？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李靖天伸手横过炕桌，轻轻戳了戳王琦芳的胳膊，见她一副猛然回过神儿来的样子，笑着有重复了一遍“你还有其他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就让李贵下去了。”
王琦芳笑的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吩咐了，李贵，你先下去吧。”
李贵答应一声便退了出去。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累到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李靖天看王琦芳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忙探起身子，把手背贴在王琦芳的额头上“有点热，娘子，你可能受了寒气。来人呀！”紫株答应一声，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大少奶奶受了风寒，你去厨房让人熬些姜汤来，要快！”李靖天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下了炕，将炕桌挪开，试了试火炕的温度，然后拉开被子，扶着王琦芳躺下“你先歇会，等喝了姜汤，你再好好睡一觉，孩子们你也不用担心，我回看着他们。”
王琦芳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靖天满是关怀的眼神，点点头，轻声道：“恩，我没事儿。”她又转过头，对紫株道：“姜汤多熬些，这几天天气寒，提前预防比较好。另外，外头死了那么多人也没有人处理，恐怕会有疫病，让府里得人都多多留意。哦，对了，再让李贵在几个安置伤员的房间熬些醋，院子里撒些石灰。”
紫株在心里将这些事事一一记下，见王琦芳没有补充后，便匆匆的跑出去办事了。
“行啦，你也别担心了，家里都有我呢，你只管休息。”
亲自盯着王琦芳将一大碗姜汤喝下肚，李靖天接过碗递给紫株，然后帮王琦芳掖了掖被角，温柔的安抚道。
也许是真的累了，王琦芳觉得自己明明心里想这事儿，眼皮却越来越重，低声说了句“看好孩子们。”便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王琦芳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坐起身子，披上外衣，透过窗子看了看黑乎乎的外头，嗯？已经是晚上了？
对了，孩子们呢？李靖天呢？怎么屋子里这么安静？
王琦芳慌乱的掀开被子下了chuáng，黑暗中，她也看不清楚脚踏上的鞋子，胡乱摸来两只套在脚上，踢踢拉拉的走出西次间儿，刚出房门，便抬头看到了端着个托盘走进来的紫株。
“哎呀，大少奶奶，您怎么起来了？”紫株见王琦芳神色异常，忙放下托盘，疾步迎上来扶住她，搀着来到一旁的罗汉穿坐下，抽出火柴点燃客厅的烛火“大少奶奶，您觉得好些了吗？”
“好多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大少爷和元娘他们呢？”王琦芳顾不得说别的，急切的拉着紫株问道。
“这会儿应该是百正一刻左右，大少爷有事出去了，元娘他们几个在东次间儿的书房练大字呢。”
紫株说话的当儿，已经取了见厚厚的罩衣过来，帮王琦芳小心的披在肩上，有端过刚才拿来的托盘，递了胖胖的白瓷盹蛊：“这是奴婢盹的当归生姜羊ròu汤，都是驱寒的，您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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