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完全失去自由的ji女,梨园**们的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另外,**们到了年老色衰的岁数,也不会像ji女般失去谋生的饭碗。很多曾经红极一时的男伶**们,一旦上了岁数唱不动,便会选择自己开戏班当老板,或者开班教徒弟,从台前走到台后。
而赵嬷嬷嘴里所说的苏班主,便是这样的出身——手里有钱,但没有什么社会地位。
“你?王仁家的,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恩?”紫鹃自幼跟在王绮芳身边,和主子一起念着女戒、女则长大,她骨子里也瞧不起身份低贱的戏子,可老天就是这么不长眼,偏偏让她嫁给个伶人出身的教坊班主,让她说话都没有底气。
不过,眼下这件事关乎主人的切身利益,饶是紫鹃被奚落得面红耳赤,也没有退步半分,她张着双手挡在元娘身前,冷然的对面前的几个媳妇、婆子说:“是,我紫鹃现在是戏子的娘子,身份也不及几位嫂子、婶子高贵。可,我紫鹃再怎么身份低,却始终记着做下人的本分。王寿家的,王仁家的,你们刚才口口声声说‘辛辛苦苦给二少奶奶办差’,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五六年来,你们真的曾经帮二少奶奶办过一件像样的差事?”
“哼,还哭穷我真是想问问几位嫂子,当初你们在二少奶奶手里骗走了多少银子?多了不好说,每家几百两银子还是有的吧?”
“呸紫鹃,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们什么时候骗二少奶奶的银子啦?你以为就你紫鹃是个忠心的,俺们这些人都是刁奴?”
“可不,再说了,紫鹃你都嫁出去了,二少奶奶也给你脱了奴籍。如今你已经不是王家的人,更不是赵家的人,咱们找元娘说话,你cha什么嘴?”
紫鹃的话刚落,屋里的其他下人们七嘴八舌的叫嚣起来,一时间又吵成了菜市场。
“住嘴”
元娘握着小拳头,板着小脸,她从紫鹃身后走出来,冷冷的看着面前吵成一堆的婆子们:“哪个再吵,这辈子甭想要卖身契”
元娘一句话便掐住了众人的命门,她稚嫩的嗓音刚落,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众媳妇子见元娘生了气,连忙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没办法呀,自己一家子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就算他们昧下了王绮芳大笔的嫁妆,可只要一天拿不回自己的卖身契,她们舒适的日子便都没有保证。
“哎呀,元娘,您千万别给她们一般见识,”众人安静了片刻,人群中挤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利索媳妇,“她们就是一群没见识的蠢娘们儿,话也不会说,事儿也不会办。不过,她们绝不敢有什么坏心眼儿。
元娘,说实话,咱们来自赎,也是为了您好呢。您想呀,自从二少奶奶离开赵家后,俺们这群人也没有像样的差事,却月月gān领月钱,日子久了,对赵家也是拖累。
与其等到赵家厌恶的那一天,还不如趁俺们手里有几两银子,让俺们自赎了去呢。既省去了俺们这群人的嚼用,又多了不少身价银子,何乐不为呢?”
元娘静静的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笑道:“呵呵,听着是蛮有道理的……不过,你们的卖身契并不在我这里,上个月母亲派人来给我送西瓜的时候,我担心自己年纪小,看不住那些贵重的东西,便让来人带去了青阳——”
说到这里,元娘调皮的眨眨眼睛,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我知道你们想帮我省钱、省事,可我手里没有你们的卖身契呀。唉,没办法,权当我做善事吧,再白养活你们几天,待母亲回来再做定夺”
什么?说了半天,卖身契不在元娘这里?
听完元娘的话,几个陪房媳妇都哑了声儿,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用眼神询问着。
“怎么办?难道等二少奶奶回来?”王仁家的挤挤眼睛,不确定的问着身边的同伴。
“二少奶奶那里不是更好说话?要是可着她过去的xing子,只要咱们多求求,没准儿连身价银子都省了呢”王寿家的显然更期望见到王绮芳,想到自己曾经昧下的八九百两银子和两家铺子,她没有理由不相信王绮芳的“大方”。
“做梦呢吧你们别忘了最近的流言,京里可传遍了,说是二少奶奶找到了娘舅做靠山,如今底气足着呢”
最后说话的是王信家的,相较于王寿家的“乐观”,她要理智了许多。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就这么耗着呀,我还让我家大小子考个功名咧”
王寿家的对王信家的非常信服,接收到她的暗示,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呵呵,元娘真是孝顺呀,”王信家的两只眼睛转了转,随即想到一个办法,她gān笑两声,“既然如此,那俺们就等二少奶奶回来吧。不过,也不知道二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也不好总这么gān耗着呀。要不,元娘给咱们安排点正经差事——”
“不用元娘安排,既然你们想办差,本少奶奶就给你们差事”
王绮芳再也听不下去,她一推房门,抬脚走了进去。
“二少奶奶?您、您回来啦?”
几个婆子没想到王绮芳已经回到赵家,还正巧看到了她们如何“欺负”元娘的场面,纷纷跪下来给主子行礼。
“母亲”
元娘也楞了下,紧接着几步跑到王绮芳近前,一头扑进亲娘的怀抱。片刻之后,呜呜咽咽的声音从王绮芳的衣襟里传出来,“呜呜,小丫好想您呢……”
王绮芳弯腰抱起元娘瘦弱的小身子,走到正堂,坐在主位上,将元娘安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柔声安慰着。
哄了好久,元娘终于安静下来,小脸紧紧的贴着母亲的胸膛,小手也死死的抓着娘亲的衣襟,不肯放手。
愧疚的叹了口气,王绮芳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扫过地上匍匐的众人,“恩,很好,你们做得很好王信家的,你刚才说想gān点‘正经’差事,是吗?”
王信家的不知道王绮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又不能不回答,便含含糊糊的点头,“回二少奶奶,奴婢们是二少奶奶的人,自当要帮二少奶奶办事”
“很好,正巧我这里有件要紧的差事,还真需要你去办呢,”说着,王绮芳从袖袋里掏出一卷白纸,转手jiāo给身侧的赵嬷嬷,示意让赵嬷嬷把东西jiāo给王信家的。
赵嬷嬷明白的点点头,几步走到王信家的面前,把白纸jiāo给她。
“你呢,就把这几间铺子给我收回来,记着,三天内必须办妥”
王绮芳见王信家的展开了白纸,便沉声吩咐道。
“收回?”王信家的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她连忙把白纸展开,几行熟悉的黑字顿时映入眼帘,待她逐字逐句的读完后,大脑哄得一声,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因为这几张契约不是别的,而是王绮芳的陪嫁铺子,三年前,王信家的亲手“转租”出去,租期长达五十年,租金也被她克扣了七八成。
第013章秋后算账
“收、收回来?”王信家的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她gāngān巴巴的说:“二少奶奶,您说把租出去的铺子收回来?”
“是呀,”王绮芳低着头,拿着一方帕子,仔细的给元娘擦着眼泪,听到王信家的回话,头也没有抬,淡淡的说,“我那铺子是租不是卖,我自然有权利收回来。”
“是、是,您的确有权利,”王信家的咬咬下唇,忍住心里的那份不安,劝道:“只是,二少奶奶,咱们的租期不到呀,当初这几间铺子签了五十年的租期,如今才过了三年……就算是要收回来,也要四十六之后——”
“五十年?”王绮芳给女儿擦完眼泪,把帕子收回袖袋里,她抬起眼皮,冷冷的扫了一眼王信家的,微微扯动嘴角,“哼,五十年之后我还能活着吗?”
“这、这……二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出租铺子的时候,奴婢也曾经劝过您,说租客要求的租期太长,咱们不划算。可您当时急着用银子,根本就不听奴婢的劝,硬要长租出去。如今又、又反悔,似乎不太好吧?”
王信家的越听越不对劲,如果她没有领会错的话,王绮芳这是想反悔呀。
反悔?
那怎么成?想当初,这件差事是她家王信牵得线,随后又有她帮王绮芳办理的,前前后后的跑了好几天,她们两口子,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如果这事按照二少奶奶的意思办了,那是不是也要她们把吃下去的银子重新吐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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