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他亲自拨出时间来挑选,这个朋友,一定十分重要,聪明伶俐的小清,忽然意味到他口中的朋友可能是许玲娜。
小清不动声色,“我们店里的银器与水晶都是送礼佳品,请来看这套银餐具。”
gān锦祥着了看款式,“嗯,这套花样太复杂,她极有品味,喜欢比较简单现代的线条。”
小清连忙说:“请过来这一边。”
于锦祥满意了,“有配对的茶具吗?”
“有。”小清示意他到玻璃柜边选购。真是难得。
对于锦祥这种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手段阔绰不稀奇,难得的是,他肯在她身上花心思。
洪小清虽然只是旁观者,却已有点感动。
只听得他轻轻说:“她很喜欢请客,十二人餐具应该够了吧。”声线异常温柔,像是回想到他们在一起的好日子。
小清纳罕,既然仍有qíng悖,为什么没把她留住了?
银器取出来,于在注意到银壶上有一个微小凹痕。
小清连忙说:“我们仓里有货,一定完美。”
于锦祥笑笑:“她正是个完美主义者。”
小清颔首。
“就是这套好了,我会叫秘书同你联络。”
小清连忙多谢顾客。
可是他又犹豫了,“她会喜欢吗?”
小清立即答:“一套银器几乎可以用一辈子,最有纪念价值。”
于锦祥满意了,临走时丢下一句话:“女孩子们都希望可以正式结婚。”表qíng无限惆怅。
小清送到门口。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可是不能与她结婚,他有元配,夫人娘家势力宏大,他有所顾忌,她不能再等,只得悄悄离去。
小清想,这是另一类dàng气回肠,在功利至上的都会中,已算难得。
第二天早上,秘书来了。
他是个年轻人,十分客气,由他开出支票,并且写下送货地址。
他轻轻说:“收件人是许玲娜小姐。”
小清若无其事地答:“是。”
像那个名字同王小珍或张玉芬毫无分别。
年轻人像是十分欣赏这一点。
“于先生的意思是,一定要在上午送到,下午许小姐不在家。”
他想她亲自收到礼物,亲手拆开,小清明白这一份qíng意。
“于先生觉得贵店服务很好。”
“过奖了,应该的。”
年轻人去后,小清亲手打点那份大礼。
老板看见,十分诧异,“最近很少有人这么大手笔,客人是谁,认识吗?”
小清微笑,“我眼拙,没认出来。”
她把每一件餐具检查过才放进丝绒盒子,然后命人准时送出。
过几天,小清阅报,知道许玲娜已偕夫婿往希腊蜜月旅行。
她收到厚礼时一定庆幸前头人对她如此眷恋吧。
只有少数幸运女子才有这种福气,通常来说,人一走,茶就凉,十分无奈。
那一天,小清像平常一样,开了店门做生意。
玻璃门推开,一位女客走进来。
小清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那张艳妆的脸,亮丽到极点,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闪烁动人,这不是许玲娜是谁。小清连忙迎上去。
美人未语先笑,“请问贵店可否退货?”
小清立刻回答:“十四天内可退回现款。”
她呀一声,“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
小清说:“如无损坏,我们可以七折收回。”
她立刻笑:“好极了。”
她跑出店门,朝人打个招呼,一个司机模样的壮男立刻把几大盒东西捧进店内。
许玲娜活泼轻快地说:“你点收吧,我都没拆开过,我根本用不着这一类餐具。稍后我来拿退款。”说毕转身离去。
小清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正是于锦祥花了整个上午细心挑选的银器。
竟被退回来折现,太不见qíng了。
小清深深惋惜。
这时,老板进来看见,“噫,”她说:“多qíng却被无qíng恼。”笑脸
宇宙贸易公司虽然只是一间中型机构,人事倾轧也已经很厉害,张美宜年纪轻,经验浅,自然看到许多不顺眼之处,不过聪明的她迅速学会了几道明哲保身的要窍,像事不关已,己不劳心,一问摇头三不知之类,故此与同事相安无事。
最重要可能是她家境富裕,重视工作,可是不紧张薪水,所以得到一点额外尊重,越是这样,上司越是先升她,因为都觉得张美宜没有压迫力,xingqíng可爱。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美宜那么幸运,讨人喜欢,与她同时进宇宙的古家梅就遭遇相反。
古家梅是个很奇的例子,进公司时与美宜同级,但是年纪大了一大截,衣着朴素,沉默寡言,甚受冷落。
中午吃饭从来不出去,独自坐在办公室吃三文治,美宜唤她:“来,出去走走”,她总是婉拒。
叫过几次,同事已经不耐烦,渐渐不予理睬。
美宜够豪慡,时时请客,日本菜、法国酒,有事没事,买了大盒巧克力蛋糕整间公司传遍,古家梅刚相反,那么久了,从未有任何表示。
美宜觉得这是个人习惯,无可厚非,但是其他同事都不喜欢古家梅。
她拒人千里,人也拒她千里,距离越来越远。
只有美宜,无所谓,绝对不怕冷面孔,因劝古家梅:“同事朝晚见面,感qíng融洽点好办事,你说是不是。”
古家梅不语,隔一会儿才说:“美宜,我见你是真正以诚待人,才多讲几句,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久病的母亲需要服侍,抽不出时间同你们一起玩耍,薪水大部分需要付房租,没有能力负担娱乐费用。”
美宜听了,为之恻然。
若不是工作态度认真,相信公司早已请走古家梅。
饶是如此,美宜连升两次,还未轮到古家梅。
那样委屈,换了是美宜,早就到别的地方去做,可是古家梅仍然紧守岗位。
五月她放了两个星期长假,说也奇怪,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变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古家梅脸上老是挂着一个笑容,无论什么时候叫她,她一抬起头来,总是在笑。
只有美宜一人觉得蹊跷,那笑脸有点生硬,有点勉qiáng,完全不属于古家梅,好似一层过厚的粉,浮在脸上。
可是其他同事不觉不妥,认为古家梅终于妥协,乐意亲近同事。
美宜、心里难过,本来她很佩服古家梅那独行独断,不理他人的脾xing,没想到寡不敌众,最终也不得不成日虚伪地笑。
一日上司为小事大发雷霆,他们那组人人吃不了骂,脸色孤寡,只有古家梅还能边微笑边答“是,是”,美宜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上司大为赞赏:“古家梅,只有你一人无异议,这个计划,就由你来办吧。”
三个月后,古家梅也升了级。
美宜悄悄问她:“你gān吗老是笑?”
古家梅笑答:“江湖上有句老话,叫伸手不打笑面人。”
“已经升级了,不用笑得那么频频。”
“不妨不妨,多笑多升。”
生活能把一沉默寡言的人bī成这样,真是厉害,美宜无话可说。
只见古家梅逮住机会,笑着跟在上司身后进进出出,俨然成为半个红人,众同事恐她会窜出来,对她也不敢像起先那么冷落,渐渐与她有说有笑。
只有美宜一人始终觉得那笑脸突兀,难看。
她倒是反而与古家梅疏远了。
唯一不变的,是古家梅对工作认真的态度,上班,她比别人早到,下班,比别人晚走。
终于捱出病来。
三天不见古家梅上班,美宜到处打听。
人事部告诉美宜:“她进了医院。”
美宜甚为关注,“什么病?”
“肺炎。”
美宜立刻决定去探访她,想组织同事一起探病,大家却推辞,“我们同她不熟”是最多人用的籍口。
美宜无奈,只得买了水果一人成行。
那日天气甚差,下大雨,叫不到计程车,公立医院又不便停车,幸亏美宜身边有的是观音兵,一于托人接送。
古家梅在二楼大房间休养,美宜找到病chuáng,悄悄坐下,古家梅背着她睡,美宜耐心等她醒来。
半晌,她稍微蠕动一下。
“家梅、家梅。”
古家梅转过身子,睁开双眼,“美宜,你来了。”
“我斟杯水给你。”
“谢谢。”她挣扎着起来喝水。
美宜心中难过,“你没事吧,几时出院,这些日子,谁代你照顾伯母?”
“多谢你关心,有一好的邻居看顾家母,医生说我一两日即可出院。”
幽暗的光线下,美宜这才看清古家梅瘦削的脸,她双眼深陷,面无神色,却仍然在笑,那笑容异常诡秘,使美宜打一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