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业这时候能去找谁,想找谁。
“你们不用大惊小怪。我好久没有回燕京和朋友叙旧了。几个老朋友,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住几天,说说话,喝喝茶。等你们回来时,我再到你哥家里住几天。到时候,我也该回老家了。”白建业有条有理地说着。
由于之前,白建业提都没有提过自己会在燕京里住多久,他们大伙儿,都误以为白建业或许这次回来是会在燕京久居了。
其实真心想想,不太可能,首先她哥会顾虑她爸的身体,不赞成她爸住回燕京。但是,最少,白建业呆到过年应该没有问题。
“爸,过完年再走,不行吗?”白露说。
“不是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吗?”
“那样,你到时候,过年的时候再来,不是来来回回很麻烦?”
“麻烦也是我,不是你们。我退休了,没工作的闲人了,又怎么会麻烦?或许,今年你们过年,可以回白家村陪着我过节。”白建业后面那句话,像是无心提起的,随口那样一说,就收了嘴。
白露却听得有些诧异。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和她哥从来没有在白家村过年。
这其实不太应该,万大爷早就因这个事发过难,说他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归根落叶,只知道忘记了自己祖宗。
“我和哥提一下。”白露像是下定了决心说。
“你哥说不定过年要值班。”
“他现在什么级别了,也不是年年都轮到他值班。”白露真正说起话来,完全大姐大风范,好像她才是家里做决定的那个。
白建业好像是第一次见女儿这样说话,实在地愣了好一会儿。
注意到父亲惊讶的目光,白露微低下头,像是尴尬地抚摸了下落下的头发。
“快去睡吧,都快十二点了。”白建业说。
“爸,你收拾收拾也该睡了。”白露站起来道,同时,扫了眼父亲放在包子桌子上的书。
不是书,是一本皮质封面的记录本。
白建业工整的钢笔字,在泛huáng的纸张上留下一行行的诗句。
她爸真是太有才qíng的一个人了,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拿起笔写诗。想想她和她哥,恐怕连句诗都背不出来。
白露只要想想,都汗颜。
说出去,她和她哥,都不敢说自己是他们爸的儿女。
退出房间后,白露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里。
君爷已经写好东西清单了,清单压在她桌子上,自己拿了衣服去洗澡。
白露挪开君爷压纸的那只瓶子,是她的某只化妆水瓶,看到了君爷在纸上写的字。也不知道君爷是不是被她放在桌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影响,第一行,君爷写了:防护霜。
防护霜,三个字,在白露头顶上雷声阵阵。
因为她知道,君爷是不知道该把冬季的护肤品怎么说怎么写,只能想到防护两个字,gān脆写了防护霜。
夫妻两人真是生活久了,他写错的东西,她都能看懂。
只看他第一行写的东西,白露都没有勇气看下去了。
没有想的是,君爷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时,挺介意这事儿,问她:“你看了没有?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我想应该没有。”白露很镇定地说。
“没有吗?”君爷是个认真的人。
白露倒忘了他这点,有点后悔让他认真写了,说:“我想应该是没有的。”意图赶紧将这个话题带过去:“对了,我刚和我爸商量了下,他说我们出去时,他要到老朋友家里住几天。”
君爷拿gān毛巾擦着刚洗完的头发,听到她这话,像是想了想:“也好。”
白露想,他也只能这样说。
君爷却很快又想起了那张清单,抬起头问她:“你究竟看了没有?”
白露想去撞墙了:“看了。”
“看了没话说吗?”
白露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君爷会突然揪住一张清单问个不停,不就个jī毛蒜皮的小事。平常,他都从不过问这样的小事。
君爷瞧出她是没认真看,像是有些生气地甩下了毛巾说:“你让我写,你自己又不看!”
感qíng是因为她让他写,他才这么较劲!
白露想到这点,自认自己有错了,走过去两只手揽住他肩膀:“对不起,我刚想看,哪里知道你出来了,我没能看完,又怕你说。”
“也不该撒谎。”君爷冷冷的口气没有变。
白露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听她只低头道歉,君爷的心头软了,拉开她的手:“算了,你好好看。我第一次写,也不知道怎么写,有错你再告诉我。”
白露傻了眼:还要她像老师批作业一样给他批改清单?
“怎么,有问题吗?”
白露摇头。
“那行。你改,我看会儿书。”说完,君爷拉开chuáng头柜抽屉拿出了一本未看完的书,躺在了chuáng上看着,同时眼睛盯着她作业。
什么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露终于体会到了。
哎,瞧自己嫁的这个牛一样的男人。
☆、【180】空山老人
东西收拾了七七八八,订了车票,订了旅馆,到那天,终于是要和他只有两个人单独旅行了。
白露打了电话给自己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与兄长白队的沟通,更倾向于通过嫂子云姐进行,基于此,她和白队通电话的次数寥寥无几。哪怕通上电话,事儿jiāo代完了,几句话完事。
记得君爷曾经唠唠叨叨她的话,叫她不要像他妹妹蔓蔓。
要承认,她在与兄长沟通这方面是有点像蔓蔓的。是血脉相连的兄妹,说起话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隔阂。
白队不满意她,一直都是,好像君爷不满意蔓蔓,一直都是。
“哥,我今天中午和陆君坐火车要离开了。”
“火车?”白队今天休息在家,早上一大早起来喝杯早茶时,忽然接到妹妹这通电话,吃惊之余,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怎么是火车,你们不是订机票吗?”
“近来事故频发,陆君他妈担心坐飞机不安全,坐汽车更不安全。所以选择坐了火车。”白露细细说来。
白队知道陆夫人的毛病,理解了,也就觉得其实妹妹妹婿选择坐火车蛮好:“坐火车时间长,你和陆君可以享受一下沿途的美丽风景。”说着,可能云姐走来,与云姐沟通了几句,转述云姐嘱咐他们的话说:“火车上虽然有暖气,可也不是那么暖的,你们中午出发,恐怕明早才到。晚上如果在火车上睡,多带件厚衣服在火车上盖在棉被上。你们是订的卧车票?”
“临时改变了计划,来不及订卧铺,只能买两张硬座。有硬座还算幸运的。”白露解释。
“都不是节日,卧铺紧张?”云姐凑近老公拿着的手机,抢着问。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两天的车票,卧铺,很紧张。”
白队想起了刚才报纸上看到的一则新闻,翻开报纸,果然上面有一版页面在报道,于是知道了妹妹妹婿他们是到哪,说:“你们是不是去大理?大理那边要开国际会议,什么旅游博览会,刚好你们去的那几天。”
听是这样,云姐说:“这样也好,你们去到那里,刚好再看看博览会,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运气。”
误打误撞。
可白露这回去,为的就是和君爷过两人世界,去看博览会做什么。
还是自己哥了解她,白队让云姐走开忙自己的事去,和妹妹说:“你和陆君想上哪里玩就上哪里玩,不用听任何人的。”
“哥。”
“我和嫂子都知道你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你嫂子以一句苦尽甘来来形容。可哥知道,你从来并不认为自己真的苦。能喜欢上一个人,虽然付出很多,可是付出本身也很快乐。能得到回报,哥知道你比妈幸运。但是,这种幸运,不是全靠运气。妈的xing子,比你倔qiáng。”
白露是第一次听见自己兄长谈及母亲。本来,母亲与父亲的话题,一直是他们兄妹两人之间谈话的禁忌。
背后议论长辈,按传统观点来说,叫做大不敬。再对父母有任何不满都好,白队不会在自己妹妹之前做这样的事。这是因为白队始终记得自己是兄长,需要给妹妹树立榜样的。
白露的吃惊只是一阵,后来是想清楚了,她哥敢把这些话说出来的,说明她哥已经想明白了。想明白了父母之间的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都好,其实,都是父母之间的事,既然是父母自己之间感qíng上的事儿,谁对谁错,无所谓。更何况,感qíng其实并不对错。没有对错,议论起来,当然不会说自己父母的坏话了,又谈何来继续顾忌这个话题。
“妈她——”白队像是挣扎了会儿,“之前,因为我从奶奶那里听说了爸可能要和妈商量离婚的事,我找过爸。爸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我只能打电话找妈了。当时,你和妈在保定。”
这个事,白露确实从未听说过,貌似母亲也没有流露过这方面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白队说:“妈当时在电话里听了以后,没有说一句话。我当时真的有些紧张。因为爸出差了,我想找爸继续谈这个问题根本不可能。我于是想劝妈不如回京,和爷爷奶奶面对面谈。”
白露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母亲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提议。可能当时自己兄长并不知道爷爷奶奶对他们母亲做出来的事,面对一双对自己做了坏事的老人,回头还得去求这对老人,这该是多么自贱的行为,换做是自己,白露绝对也不会这么做。大不了离婚得了!
所以说,男人女人的想法永远有所偏差。
在白队看来,女人这样倔qiáng只是自己吃亏罢了。为这点,他也少不了说过自己老婆云姐。
万事,女人要善于以柔克刚。男人,会败也只会败在女人的柔软上面,绝不会败给一个倔qiáng的女人。
“我知道妈不qíng愿,可是,爷爷奶奶终究是左右了爸意见最重要的人。何况,妈也要想想你。”白队说。
白露倒不怕把心里话给自己哥吐实:“哥,妈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爷爷奶奶需要的,正是这点。需要妈回来,给他们磕头,服软。然后,你不要指望他们会让妈服软以后对妈网开一面。他们会做的事,只会是在妈磕头的时候,再在妈头顶上踩上一脚,把妈侮rǔ透了,让妈自己绝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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