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淳听了她这话,不得不奇怪地瞅了她一下,甚至抽了抽嘴角:“难怪我从一开始,看你不太顺眼。”
言外之意,她太聪明,聪明过人,总是把他一眼看穿,让人不慡。
杜玉心不敢肆意,只是轻轻地勾了下嘴角:“吴教授这话是恭维我了,真不敢当。我,在医学院是个逃兵。”
“逃兵?”
“是,看见血就有反应。”
“晕血?”
“对。”
“就这样,你当年报医科?白白làng费这么多年?”
对吴正淳这种jīng英来说,不用多讲,她的做法,简直是làng费生命。
杜玉心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读医科,原因想起来,现在回忆起来,很复杂。当时,就是一股冲动想学医。可是后来,发现自己不合适,曾经一段时间很矛盾很苦恼。甚至,有种自残的倾向。感觉,一辈子在这个世上白活了一样。这种可怕的心理倾向,后来,我找过心理医生看过,说是有可能是我以前器官移植后留下来的一些后遗症。”
专业的心理医生的说法,可就不是随便猜疑的。吴正淳对这点很清楚,因此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问下去说:“你说,这是她的反应,不是你的反应?”
“心理医生问我的时候,说是给我做了一次催眠。然后,发现我好像目睹过类似的场景。就都是血的场景。问我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车祸什么的。我说没有过。心理医生就此判定,因为捐赠器官的病人,一般都是健康人,因为意外才突然去世之类,很有可能是车祸死的。”
吴正淳揪着眉头,仿佛感同身受一样,为此他的脸色晃过青白,呼吸稍显急促。
“吴教授,我只能对你说,我到至今能感受到的,她给我的一些反馈。除了对于血的恐惧,她特别恐惧,她关心的那些人出事。比如说,好比你是她认识的人,她一样不希望你发生危险。我相信,她是希望存活下来的,她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而不是总是惦记过去那点事儿。因为她一样在努力克服这些困难。你想我读医,没有读成,后来努力的,去考营养师,一样是这个道理。”
吴正淳问:“你说,她希望,我们不要惦记?”
“是。不希望。”
吴正淳从眼前的这双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一片纯净,不像是撒谎。
杜玉心冲他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知道他需要单独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外面的走廊里,周司晨走到其它地方去了。只有陆征站在那里等着。见到她出来,陆征的眉头又拧成了个疙瘩。因为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在他走到她面前,刚要问话的时候,杜玉心拽住他,摇头,示意他走开一点再说。
陆征只好用力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其他地方,到了距离吴正淳的病房比较远,并且不会被吴正淳找到的一间茶水间里。
让她坐了下来。陆征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脸色,接着握住她的双手摸了摸,发现她手背全是汗,湿冷的。
“杜玉心,你这是想让我着急吗?”他的声音,在她面前慢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的,好像和她的心跳一样的沉重,“我上次怎么说你的?不要想太多。那不是你的事qíng,你不该cha手。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呢?感恩是要的,但是,如果你连你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谈什么感恩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的话,你现在流这么多的冷汗是怎么回事?!”
生气。真的生气了。很生气。这种气息从他那里迎面扑来。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仿佛陪着她一块呼吸着。
“对不起。”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那让她心里愧疚,“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知道,我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自私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挑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可没有打算放过她任何一句话,任何一句妄图想糊弄过去的话。
杜玉心咬了咬牙齿,眼睛不敢对着他:“我自私自利,我会为了自己活。我养母都这样说我,是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孩子。所以,因为我很自私,我不会照着她给我的感觉去做。你明白吗?”
陆征的眼睛,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半分:“你说,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没有照着她的话去做?”
“她不想死。我知道。她一直不想死的。不想,很不想——是人,都希望死了以后不是变成没有了,希望所有人一直都惦记自己,不希望自己被其他人忘记是不是?不然,死的太可悲了。那么年轻就死了。为什么,还可以轻易被人忘记?明明,在活着的时候,是受到万人宠爱的女人。”
“结果,你对吴教授说了,说是,她不希望,被人惦记,对不对?”
“如果我不这么说,吴教授怎么办呢?吴教授是个活着的人,还能活很久。难道,让吴教授放弃眼前可以得到的幸福,去惦记一个死人一辈子。不,我很自私,我承认我很自私,我认为这是一个残忍的做法,不是一个死人该这样做的事。所以,我希望吴教授放手。只有我这样说了,对吴教授来说是最好的。”
“你认为,吴教授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怎么不能?之前,那个人都相信了我说的话。”
杜玉心说这句话时,脸色冰冷,好像镀上了一层冰。只等到触到对面的眼神时,她猛然恍然大悟到,自己刚才说漏嘴了。
可即使如此,她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冷静地抿着嘴角。
陆征的目光,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一丝一毫。
在她感觉里,他这样的审视,好比老师一样。不过她并不害怕,没有理由害怕的。因为她没有做错事。她这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是自己没有做错的事,她问心无愧,何须害怕。
陆征说:“你好像简爱里的那个孩子,哪怕被老师惩罚了,只要自己觉得没有做错任何事qíng,能骄傲地站在那里接受任何惩处。”
“你认为我有错吗?”
“单纯说你对吴教授做的事,我很难说你有错没错。再说了,你自己认定的没有错的事儿,我怎么说,能不能改变你,是我的本事,对不对?”
杜玉心一怔,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手已经摸到她的脸上,轻轻抚摸着,好像在融化她脸上的那层冰:“这是我的本事,我上次就说了。不要对我撒谎。你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样的。你对我撒谎,那就是不对的。”
杜玉心感觉到心口一丝丝的颤抖,一丝丝的,不由自主的。这是,她身体自身的反应。和任何人都无关。
“那么害怕,别人触摸你这颗心吗?哪怕,那是别人安在你身上的心,不是你自己的。”
杜玉心别开脸,想躲开他的手。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道:“我之前,想找叶思泉谈一谈的。或许这两天会找个时间和他谈一谈。我不知道,之前,他对你的伤害有多深。但是,我认为有必要知道。虽然,他现在也在后悔,想弥补你。”
杜玉心皱了下眉头:“不是说好了吗?过去的事qíng不谈了吗?”
“像刚才,在屋里提到小青的时候,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在想什么。”
杜玉心看回他:“你想什么?”
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了,并不回避。
陆征嘴唇微微弯了弯:“我当时就想,你怎么那么快,把眼光落到我这里来。是不是吃醋了?”
她的手猛地在他肩膀上一推,这事儿上,他居然和她开玩笑!
他赶紧,早有预防地把她推来的手握住,道:“不要怨我,那些话我必须说的。我早和你说了,我把她当妹妹看。如果我不关心我妹妹的人身安全,是不是有错?而且,她已经有守护她的人了,其实用不着我cao心。”
“你说用不到你cao心,可你不是急着表态吗?”
“我得为我爸妈着想。我爸妈,对她妈妈当年去世的事,多少有些内疚的,是想,帮她妈妈照顾好她未来的。比起你,总是担心叶思泉,我算是很光明磊落了。”
杜玉心听这话,眯起眼:“你光明磊落?”
“我关心她的话,都在你面前,让你看清楚了,不让你猜疑。你呢,关心他,支支吾吾的,遮遮掩掩的,小偷,才会有这样心虚的表态。”
杜玉心想气死了:“我心虚,我心虚吗,我——我要是心虚,能吃你的醋?!”
这就对了。
他笑吟吟的黑色眼珠对着她。
杜玉心恍然一悟,他这又是和她玩着呢,拳头在他肩头一顶,把他推开了,气呼呼地去给自己倒水喝。
陆征瞟了下她背影。有一句话他没有对她撒谎,他真的是要找叶思泉单独谈谈。
叶思泉这人他知道,表面上看,好像叶思泉现在对她是关心了许多,人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但是,他很清楚,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叶家大少的心肠有多冷,不是真正了解的人,是不会懂的。
送她回了自己房间休息,顺便把自己那台手提电脑借她玩。陆征走去父亲单位里工作人员集体办公的办公室里。
刚好,这会儿大多数人都不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思泉跟着冯永卓,可能是在电脑前做什么课件资料。
看到陆征来,冯永卓笑眯眯地招呼道:“过来这边坐吧。”
陆征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冯永卓对他突然的接受,好像领悟了些什么,因此拍了下叶思泉的肩膀说:“我去找下姚科,你在这里帮我招呼我们领导的儿子,可以吗?”
叶思泉和自己老师君爷的儿子,本就从小认识到大的,没有压力,点头。
冯永卓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帮他们把门拉上。
没人了,叶思泉眼睛对着电脑,问:“找我?”
“是的,叶大哥。”
“叫了我一声叶大哥,你问吧,我能回答的,尽可能回答你。”
【395】真相如何
“我想问,是不是我父亲的命令,你才开始选择突然接近她的?”陆征说,“因为,我父亲和姚叔都知道,你和她过去有一段,她对你迷恋过,担心,她对你旧qíng未了。”
叶思泉的嘴角微弯,好像对他这段话,感到非常出奇,说:“我以为你来找我,最少不会说这样的话。你父亲,你姚叔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的,想刺激我吐实话没有必要。我这人怎样你也清楚。或许她不清楚,但是,你很清楚。该说的话我会说。不会说的话我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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